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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 分类:都市 | 字数:151.5万字

第237集:父亲的拐杖

书名: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字数:3.1千字 更新时间:07-29 04:39

巷子口的老槐树落了第一片黄叶时,陈建军在行李箱里塞进了那根枣木拐杖。

拐杖是父亲陈德山亲手做的。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回乡下,正撞见父亲蹲在堂屋门槛上刨木料,枣木的碎屑簌簌落在褪色的蓝布裤脚上。“你爸前阵子上山捡柴,摔了一跤,”母亲在灶台边擦着瓷碗,声音裹在蒸汽里发闷,“医生说膝盖里的骨头磨得差不多了,以后得拄个拐。”

陈建军当时正忙着给北京的公司回邮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买个不锈钢的多轻便?”他头也没抬,“我下周让助理寄两副回来。”

父亲手里的刨子顿了顿,木刺扎进掌心也没知觉。“这不一样。”他把拐杖举起来,夕阳从窗棂漏进来,在枣木的纹路里流淌成细碎的金河,“这木头沉,稳当。”

此刻陈建军摩挲着拐杖上光滑的握柄,那里还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妻子林薇发来的视频请求。“到机场了?”屏幕里的林薇正给女儿朵朵梳辫子,小姑娘的羊角辫歪歪扭扭,“爸那边……你多担待点。”

“知道。”陈建军把拐杖塞进安检筐,金属探测器发出尖锐的鸣叫。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父亲就是拄着这根拐杖,在医院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十七趟。那时朵朵刚做完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监护仪的滴答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建军,你去睡会儿。”父亲把保温杯塞进他手里,枣木拐杖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笃笃的响,“我守着,有动静立刻叫你。”

他当时确实累垮了,靠在长椅上就沉沉睡去。醒来时天已微亮,看见父亲还站在病房门口,背佝偻得像株被雪压弯的老玉米,拐杖的底端结着层薄冰。

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时,秋雨正淅淅沥沥下着。堂弟陈建设举着“接北京陈建军”的牌子在出口张望,看见他手里的拐杖,眼睛忽然红了。“哥,你咋把这带来了?”

“爸念叨过。”陈建军把行李箱拉杆拉长,“他现在……怎么样?”

建设别过脸去抹了把脸:“上周摔了一跤,醒了就不认人了。昨天护士给擦身子,他攥着枕头底下的布包不肯撒手,打开一看,是你小时候得的三好学生奖状。”

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蜿蜒,雨刷器徒劳地扫着玻璃上的水雾。陈建军望着窗外飞逝的竹林,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跟邻居家孩子打架,把人推倒在石碾子上。对方家长闹到家里,父亲抄起门后的扁担就要打他,却被母亲死死抱住。

“你护着他?他这野性子不扳过来,将来要吃大亏!”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扁担“哐当”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那天晚上他躲在柴房哭,父亲却揣着个烤红薯进来了。“疼不疼?”父亲把红薯掰成两半,热气腾腾的甜香漫开来,“爸不是要打你,是怕你以后硬碰硬,没人护着你咋办?”

柴房的横梁上悬着串干辣椒,红得像团火。父亲的手在他头顶摩挲,掌心的老茧蹭得他头皮发痒。“记住,”父亲把枣木拐杖的雏形递给他看,那时候还只是段粗糙的木料,“骨头要硬,但身段得软。就像这木头,看着沉,其实有韧劲。”

陈建军那时不懂,只觉得父亲的话像老掉牙的评书。直到他在北京创业,被合伙人卷走所有资金,站在国贸大厦的天台上想往下跳时,手机里忽然跳出父亲的短信:“回家吧,地里的麦子该收了。”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艾草混合的气味。父亲躺在靠窗的病床,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陈建军把拐杖轻轻靠在床头柜上,刚要伸手去碰父亲的手,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父亲的眼神浑浊得像潭死水。

“爸,是我,建军。”他喉咙发紧,“我回来了。”

父亲眼珠转了转,忽然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把铁钳。“我的拐杖呢?”他声音嘶哑,“我要去接建军放学,他今天得奖状了。”

陈建军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他把枣木拐杖塞进父亲手里,老人的手指立刻蜷起来,牢牢握住握柄,像抓住救命稻草。“对,”陈建军哽咽着,“我们去接他,去接我们家建军。”

护士进来换吊瓶时,看见老人正用拐杖轻轻敲着床沿,嘴里哼着跑调的《东方红》。“陈大爷今天乖得很,”护士笑着说,“早上还把粥都喝了。”

父亲忽然停下来,把拐杖举到眼前端详,又摸摸陈建军的脸。“你是……建军?”他迟疑地问,“你咋瘦了?北京的面不好吃?”

“好吃,就是没家里的麦香。”陈建军替他掖了掖被角,“等你好点,我陪你回老屋,让妈蒸槐花馍。”

父亲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他用拐杖指着窗外,“后院的老槐树还在,今年开了好多花。我摘了一筐,晒成干给你留着。”

陈建军忽然想起,去年母亲节他给母亲转了五千块钱,让她买点爱吃的。母亲后来打电话说,父亲把钱全买了槐树苗,在屋后栽了一排。“他说等你回来,就能看见满院子的槐花了。”

傍晚时父亲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拐杖。陈建军坐在床边削苹果,削到一半,看见床头柜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牛皮笔记本。

那是父亲的记账本,他小时候常看见父亲在煤油灯下记账,铅笔头在纸页上沙沙游走。他轻轻抽出来,扉页上是父亲歪歪扭扭的字:“建军出生,七斤三两,晴。”

往后的字迹越来越浅,却一笔一划透着郑重:

“1986年,建军上小学,买新书包一个,两块五。”

“1992年,建军得奖状,买猪肉二斤,包饺子。”

“2001年,建军去北京上大学,送站时买矿泉水一瓶,一块。”

“2010年,建军结婚,给儿媳红包八千,凑个吉利。”

“2015年,朵朵出生,寄土鸡蛋三十个,路上碎了五个。”

最后一页停在去年冬天:“建军说今年春节回来,买红纸两尺,写春联。”

陈建军的指腹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忽然发现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画着个小小的拐杖。他想起父亲总说,拐杖是老辈传下来的念想,爷爷当年就是拄着枣木拐杖,在兵荒马乱里把父亲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哥,该吃饭了。”建设端着饭盒走进来,看见笔记本,叹了口气,“爸上个月还念叨,说这拐杖没做好,握柄处该再磨圆点,不然硌手。”

陈建军把笔记本放回抽屉,转身时撞翻了椅子。父亲被惊醒,猛地坐起来,举着拐杖就要打过来,嘴里吼着:“别碰我儿子!”

“爸,是我!”陈建军慌忙抓住他的手腕,枣木拐杖“咚”地砸在床板上,“我是建军啊!”

父亲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哭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建军,我对不住你,”他把脸埋在拐杖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本事,让你在北京受委屈了。”

陈建军抱住父亲佝偻的背,忽然发现那身曾经扛起百斤麦袋的脊梁,如今轻得像片羽毛。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在拐杖的木纹里流淌成温柔的银溪。

“爸,”他在父亲耳边轻声说,“明天天气好的话,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吧。”

父亲点点头,把拐杖抱在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陈建军替他盖好被子,看见月光在父亲的白发上撒了层霜,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让他骑在脖子上,在打谷场上奔跑。那时候父亲的肩膀宽厚如山,他伸手就能摸到天上的星星。

凌晨三点,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陈建军扑到床边时,父亲的手已经凉了,却依然牢牢攥着那根枣木拐杖。护士推着床往外走,他跟在后面,听见拐杖的底端在地板上拖出断断续续的响,像父亲在说,慢点,等等我。

葬礼那天放了晴,蓝得透明的天上飘着几缕云。陈建军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手里握着那根枣木拐杖,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建设说,父亲清醒时留了话,拐杖让他带回北京。

“爸说,北京的楼太高,你走路快,得有个稳当东西靠着。”建设把一个布包递给她,“这是他前阵子磨的,说给朵朵当玩具。”

布包里是个枣木做的小木马,马背上还刻着朵小小的槐花。陈建军忽然想起父亲刨拐杖时说的话,这木头沉,稳当。原来他早把自己的一生,都刻进了这沉沉的木头里。

返程的飞机上,陈建军把拐杖放在邻座空位上。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握柄处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父亲年轻时看他的眼神。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照片,朵朵正骑着小木马在客厅里转圈,羊角辫飞得老高。

他给妻子回了条信息:“明年春天,带朵朵回来摘槐花吧。”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陈建军忽然听见拐杖轻轻敲了敲地板,笃,笃,笃。像是父亲站在云端,笑着说,好啊,我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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