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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 分类:都市 | 字数:137.3万字

第212集:土地庙的香灰

书名: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字数:3.5千字 更新时间:07-29 04:39

圣母殿的铜铃在雪夜里晃出细碎的响。苏半城靠在残破的山墙后,怀里的药箱烫得像块刚出炉的烙铁。巴图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打转——“羚羊角泡陈醋,七天显出字”,可现在别说陈醋,连个能避雪的屋檐都难找。他望着远处太原城的灯火,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也是这样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盒,跌跌撞撞冲进土地庙。

一、香案下的秘密

土地庙的门轴早被蛀空,推开时发出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寒鸦。苏半城踩着积雪跨进去,靴底碾过香灰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宇里格外清晰。神龛上的土地公泥像缺了只耳朵,供桌积着半寸厚的灰,唯有香案前的地面有块新翻的泥土,像是有人刚在这里埋过东西。

他放下药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橙红的火苗舔过香案下的木板,照出几道新鲜的划痕。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就是缩在这香案下,听着父亲的血滴在香灰里的声音——那声音黏糊糊的,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渗进冻土。

“咳咳。”

角落里突然传来咳嗽声。苏半城猛地将火折子按灭,手摸向腰间的短刀。黑暗中窸窣声渐近,一股熟悉的草药味飘过来,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苏先生不必紧张。”是个苍老的声音,“老汉是守庙的,姓陈。”

火折子再次亮起时,苏半城看见个穿蓝布棉袄的老头,正用枯柴般的手指扒拉着墙角的香灰。老头的左眼蒙着块黑布,右手腕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形状像极了药箱铜锁上的狼头纹。

“陈老汉?”苏半城认出这是去年在晋祠修补壁画时见过的杂役,“您怎么会在这儿?”

陈老汉没抬头,从香灰里捻起片碎瓷:“前天夜里,有人在这儿烧了堆东西。”他将碎瓷凑到火光前,釉色里隐约显出半个“盐”字,“烧到一半被官差打断了,剩下的埋在香案底下。”

苏半城的心猛地一跳。他蹲下身去抠香案下的泥土,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物件。拽出来一看,竟是只烧焦的牛皮袋,里面裹着半块烧坏的账本,纸页边缘的朱砂点和常老三账本上的如出一辙。

“烧东西的人穿什么衣裳?”

“黑斗篷,戴玉扳指。”陈老汉的声音突然发颤,“他临走时掉了这个。”老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后露出枚铜制的狼头令牌,和蒙古王府密信上盖的印一模一样。

苏半城的手指抚过令牌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紧的拳头。那时官差已经撞开了门,父亲的血顺着指缝流进砖缝,在地上晕出朵暗红色的花,形状正和这狼头令牌一般无二。

二、渗血的香灰

陈老汉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柴,火星子溅到香灰堆里,烫出个个小黑洞。“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老头盯着跳动的火苗,黑布下的眼窝微微抽搐,“那天我在庙后埋病死的牛,看见你父亲抱着个孩子冲进殿里,后面跟着七个戴斗笠的人。”

苏半城的喉结滚了滚。他记得那天父亲的棉袍被雨水泡得透湿,怀里的《盐法志》染着血,书页间夹着半张盐引。那些戴斗笠的人用刀柄砸父亲的脸时,父亲把他塞进香案下,还往他手里塞了包东西——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用香灰和着血写成的字条。

“他们逼你父亲交出密信。”陈老汉的声音压得极低,“你父亲咬碎了牙,血混着香灰吐在他们脸上。”老头突然抓住苏半城的手,按向香案下的凹槽,“你摸摸这里。”

指尖触到的地方有处凹陷,形状像只手掌。苏半城突然想起父亲右手的小指是弯的——那是年轻时被盐商打手用夹棍夹坏的。他将手掌按上去,凹槽竟严丝合缝地嵌住了他的五指。

“咔嗒”一声轻响,香案下弹出个暗格。里面铺着层新香灰,灰里埋着个油布包。苏半城解开时,发现里面是半块砚台,正是第206集里提到的父亲的砚台,砚池里的墨迹还没干,混着几粒暗红色的砂粒——那是二十年前父亲的血凝结成的。

“戴玉扳指的人昨夜来过。”陈老汉往暗格里撒了把新灰,“他用匕首刮走了墙上的字,刮痕里还留着香灰。”

苏半城凑近神龛后的墙壁。果然有片墙皮被刮掉,露出的砖缝里嵌着些银灰色的粉末。他用指甲抠出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是龙涎香,只有蒙古王府的贡品里才掺这种香料。去年在蒙古王府密信的火漆上,他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三、药箱里的香灰

风雪突然大了起来,殿门被吹得哐哐作响。苏半城将油布包塞进怀里,转身去拿药箱时,发现铜锁上的绿锈竟被什么东西蹭掉了一块,露出底下刻着的莲花纹。

“这箱子……”陈老汉突然直起身,独眼死死盯着药箱,“老汉在杀虎口见过一模一样的。十年前那具尸身,怀里就抱着这么个箱子,箱角沾着的香灰,和这土地庙的分毫不差。”

苏半城的心沉了下去。第224集提到杀虎口的尸身,当时验尸的仵作说死者指甲缝里有香灰,现在想来,那香灰恐怕就来自这土地庙。他伸手去掰铜锁,指腹突然摸到锁孔里塞着东西——是团干燥的香灰,里面裹着根细细的铜丝。

“这是开锁的法子。”陈老汉递过根火钳,“用铜丝搅着香灰捅进去,润滑得很。”

铜锁“啪”地弹开时,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涌出来。苏半城掀开箱盖,发现上层果然放着当归、防风这些治风寒的药材,但底层铺着的不是油纸,而是层厚厚的香灰,灰里埋着个黑陶小罐。

他捏着罐口提起来,罐底的香灰簌簌落下,露出张卷着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用蒙古文写着几行字,墨迹里混着细小的砂粒——和砚台里的血砂一模一样。

“这是巴图的笔迹。”苏半城认出这和晋祠夹层里的药方字迹相同,“他说羊脂玉的裂痕里藏着线索,现在看来……”

话没说完,陈老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老头的指甲掐进他皮肉里,独眼亮得吓人:“别碰那玉!戴玉扳指的人昨晚就在找羊脂玉,他的手下在庙外挖了半夜,说是要找块有裂痕的羊脂玉。”

苏半城猛地想起第229集的羊脂玉裂痕。那块玉是从赵玉贞的嫁妆匣里找到的,裂痕里嵌着的朱砂,此刻正在他怀里的油布包里闪着暗红光晕。

四、香灰里的脚印

“他们来了。”陈老汉突然吹灭炭盆,“听这马蹄声,至少有五个人。”

苏半城将纸条塞进罐底,连同黑陶罐埋回香灰里。他刚合上箱盖,殿外就传来马嘶声,接着是靴底碾过积雪的响动。

“搜!仔细看看香灰里有没有脚印!”是官差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蛮横,“赵大人说了,找到带香灰的脚印,赏银五十两!”

陈老汉拉着苏半城躲进香案下。黑暗中,苏半城听见官差的靴子踩过香灰的声音,还有人用刀鞘刮着供桌的木板,像是在找什么藏起来的东西。

“头儿,你看这香案底下!”有人喊道,“有新翻的泥土!”

苏半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到香案下的暗格开关,指尖刚用力,就听陈老汉突然咳嗽起来:“官爷行行好,那是老汉埋的红薯,天寒地冻的,留着过冬……”

官差骂骂咧咧地踢翻了炭盆,火星子溅在香灰里,烫出个个小坑。苏半城透过香案的缝隙看出去,看见个戴玉扳指的人站在神龛前,正用手指捻起香灰——那人的右手小指是弯的,和父亲的手一模一样。

“这香灰有问题。”戴玉扳指的人声音低沉,“拿火来烧烧看。”

火折子亮起的瞬间,苏半城看见香灰在火里蜷成了团,冒出的烟是青紫色的——这是掺了硝石的迹象。去年在协同庆的火盆里,他见过同样颜色的烟,当时账房先生说那是用来销毁密信的专用燃剂。

“搜仔细了!”戴玉扳指的人突然提高声音,“尤其是药箱,巴图那厮肯定把东西藏在药箱里!”

陈老汉突然从香案下滚出去,抱着官差的腿就咬。混乱中,苏半城听见老头喊:“从后墙的狗洞走!香灰里有我埋的记号!”

他趁机掀翻药箱,让里面的药材混进香灰里,然后抓起半袋香灰朝官差撒去。浓烟中,他看见戴玉扳指的人弯腰去捡药箱,那枚玉扳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裂痕里嵌着的红砂,正和他怀里的羊脂玉如出一辙。

五、带不走的香灰

苏半城钻出狗洞时,身后传来陈老汉的惨叫。他回头望了眼土地庙,看见火光从门窗涌出来,香灰混着雪沫子飞上天,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烧密信时的情景。

山风卷着雪片打在脸上,他突然想起陈老汉说的记号。蹲下身拨开积雪,果然在香灰里看到串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后山的黑风口。

怀里的药箱还在发烫。苏半城解开铜锁,借着雪光翻看底层的香灰——黑陶罐不见了,想来是刚才混乱中被陈老汉换了去。但香灰里留着张新的纸条,是用炭笔写的:“二十年前的证人在圣母殿,香灰里藏着药引。”

他将纸条塞进靴筒,摸出那半块砚台。砚池里的血砂在雪光下格外醒目,混着从药箱里带出来的香灰,竟慢慢显出个“盐”字。

远处传来杀声,官差已经追上山。苏半城将砚台藏进树洞里,抱着药箱往黑风口跑。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盖不住的——就像土地庙里的香灰,无论被多少新雪掩埋,总会在某个深夜,随着风卷进该去的地方。

路过黑风口时,他看见第238集提到的血迹还没冻透,殷红的颜色渗进香灰里,晕出朵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花。苏半城突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要将血滴进香灰——有些秘密,只有混着血与灰,才能在岁月里保存得更久。

风穿过峡谷的声音,像极了土地庙铜铃的回响。苏半城紧了紧怀里的药箱,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圣母殿的壁画后,一定还有更多藏在香灰里的真相,正等着被风雪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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