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扫描下载”搜猫阅读”客户端
扫码手机阅读

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 分类:都市 | 字数:33.5万字

第206集:父亲的砚台

书名:大民富商苏半城 作者:竹晴园 字数:0 更新时间:07-29 04:39

苏文渊跪在祠堂青砖上时,檐角的雨珠正顺着瓦当串成珠帘。供桌上的青瓷烛台燃到第三根,蜡油在底座积成蜿蜒的河,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那半张砚台拓片。潮湿的霉味混着线香的气息钻进鼻腔,他望着供牌上“苏鸿渐”三个字,忽然发现漆皮剥落处露出的木纹,竟与怀中砚台的肌理隐隐相合。

“老爷走那年深秋,也是这样的连阴雨。”老管家福伯端着铜盆进来,水汽在他银须上凝成细珠,“这方端砚搁在书房西窗下三十七年,您小时候总偷着拿它磨墨玩。”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将福伯眼角的皱纹泡得愈发清晰——那道横贯眉骨的疤痕是二十年前护院时留下的,此刻在烛光里泛着青灰色的光。

砚台被红绸裹着放在紫檀木盒里。苏文渊揭开绸布的瞬间,指腹触到砚池边缘的月牙形缺口——那是他十岁那年摔的,父亲当时举着戒尺追了半个院子,最后却蹲在石榴树下教他如何用朱砂填补裂痕。此刻缺口处凝结着暗红硬块,他用指甲刮下一点凑到鼻尖,松烟墨混着朱砂的腥气突然撞开记忆闸门,那年父亲沾着墨汁的指腹在他手背上画月牙的触感,竟与此刻砚台的温度重叠。

“这砚台有问题。”他忽然按住福伯欲盖盒盖的手。烛光斜斜切过砚台背面,本该光滑的端石肌理里,竟藏着几缕极细的银丝,像有人用针在石缝里嵌了金属线。那些银丝在暗处泛着冷光,让他想起去年在协同庆火盆里见过的焦黑账册,那些被火舌舔过的纸页边缘,也留着类似的金属锈痕。

福伯的喉结猛地滚动:“当年入殓时,是我亲手把它放进老爷棺木的。上个月迁坟……”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苏文渊瞥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攥着块青布,布角露出的铜扣与棺木暗格的锁鼻形状相同。

“谁动过棺木?”苏文渊打断他。砚台底部的“半耕半读”篆书款识边缘,有圈新鲜的木痕,那是撬开棺中暗格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迁坟那日,福伯说要独自守灵,回来时靴底沾着的不是坟地的黄土,而是城西官窑特有的青灰。

祠堂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谭宗浚披着蓑衣闯进来,雨水顺着他腰间的玉佩淌成线:“蒙古王府的密信查到了,二十年前负责转运盐引的,正是你父亲的同窗——现任户部侍郎周明远。”他抖落蓑衣上的水珠,苏文渊注意到他左手食指缠着白布,渗血的形状恰似砚台上的月牙缺口。

苏文渊指尖在砚台缺口处摩挲,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夜。父亲在书房用银簪划开砚台侧面,他偷从窗纸破洞看见暗格里的纸卷,上面盖着的朱砂印泥,与此刻指甲缝里残留的暗红粉末如出一辙。那晚父亲背对着他说的话突然清晰:“这砚台里藏着半城人的性命,若有天我不在了,你要记得……”后面的话被风雪吞没,如今想来,父亲当时按着砚台的指节发白,与谭宗浚此刻攥着桌角的模样惊人地相似。

“去取松烟墨来。”他转身往书房走,福伯慌忙跟上,却没注意到自己袖角沾着的青灰,正与棺木缝隙里的草木灰慢慢重合。穿过回廊时,苏文渊瞥见墙角的蛛网粘着片撕碎的纸角,上面“隆昌号”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那是周明远在太原城的产业,上个月突然歇业时,账房先生抱着的铁箱上,也有个月牙形的锁孔。

西窗下的梨花木书桌积着薄尘,苏文渊将砚台浸入清水。当墨锭在砚池里研磨时,那些银丝竟顺着水纹浮现出字痕。福伯端着茶盏的手突然一抖——他看见“协同庆”三个字从墨水里透出来,那是去年冬天在火盆里烧毁账册的票号名字。茶盏坠地的脆响中,苏文渊想起父亲常说的“墨分五色”,此刻砚台里的墨汁正分层晕开,银线勾勒的字迹在不同浓淡的墨色里显露出不同轮廓,像是在同时书写两本账册。

“老爷临终前三天,把自己关在书房。”福伯的声音发颤,“我在窗根下听见他说,‘砚台里的名单若见天日,半个太原城的官商都要掉脑袋’。”他退到书架旁时,袍角带倒了个青瓷瓶,滚出的几卷旧账落在地上,其中一本的封皮印章与蒙古密信上的狼图腾完全吻合。

砚台里的银丝渐渐连成完整的脉络。苏文渊用宣纸覆在上面轻拓,墨痕干后显出三列小字:左首是二十年前盐引的编号,中间是蒙古王府的印记,最右列的朱砂点旁,赫然写着“谭”字。他忽然想起谭宗浚父亲的葬礼,那天谭家祠堂挂的挽联墨迹发灰,与此刻拓片上的朱砂同属一种矿物——只有杀虎口外的胭脂山才出产这种带铁腥味的朱砂。

“原来谭家也牵涉其中。”他抬头时,看见窗外的雨幕里站着个穿蓑衣的人影,檐角灯笼突然炸裂,火星落在那人斗笠边缘,露出半张与父亲拓片上相似的侧脸。那人握着刀柄的手腕转动时,苏文渊看见道月牙形的疤痕,与父亲当年为救周明远被马刀划伤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砚台突然从手中滑落,在青砖上磕出清脆的响。苏文渊俯身去捡时,发现缺口处嵌着的半片玉玦,正与蒙古王府密信封口的纹样严丝合缝。玉玦内侧刻着个“鸿”字,他猛地想起母亲的嫁妆匣里有另一半,当年父亲说那是与周明远结义时各执一半的信物,此刻两片玉玦相扣的刹那,砚台里的银丝突然发出细碎的嗡鸣。

祠堂方向传来福伯的惊呼。他奔过去时,只见老管家倒在供桌前,胸口插着支雕花木簪——那是父亲生前最常用来挑灯芯的物件。供桌上的砚台拓片被血浸透,晕开的墨迹里,“周明远”三个字正慢慢洇入香灰。福伯蜷曲的手指间夹着半张当票,聚源当铺的朱印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月牙,苏文渊认出那是福伯独有的笔迹,二十年前他替父亲去当铺时,总会在票根画这样的记号。

雨停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苏文渊将砚台裹进父亲的旧棉袍,忽然摸到夹层里的硬物。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当票,聚源当铺的朱印旁,画着个月牙形的记号,像极了砚台缺口的模样。当票背面用铅笔写着“三更,黑风口”,墨迹被水浸过发蓝,与他昨夜在谭宗浚袖口看见的蓝黑污渍完全相同。

他想起昨夜谭宗浚离去时说的话:“周侍郎三天前递了辞呈,此刻正在杀虎口外的隆昌号地窖。”风卷着纸钱掠过祠堂门槛,砚台里未干的墨汁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成朵残缺的莲,恰似父亲临终前没能说完的那句遗言。廊下的麻雀突然惊飞,苏文渊抬头望见屋脊上的瓦当正在晨光里泛白,那些瓦当的月牙纹与砚台缺口、玉玦形状构成了完整的图案——那是二十年前盐引上独有的防伪标记。

福伯的尸体旁,那支木簪斜插在地面,簪头的铜饰反射着晨光,照亮了砖缝里新刻的小字:二十年前的雨夜,送砚台去蒙古王府的,是个跛脚的蒙面人。苏文渊盯着那行字忽然站起,福伯年轻时坠马瘸了右腿,而周明远去年在朝房被刺客划伤左腿后,走路也带着同样的跛态。

苏文渊握紧砚台的手突然一紧,指腹被银丝硌出红痕。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在月圆夜擦拭这方砚台——那些嵌在石缝里的金属线,原是用蒙古草原特有的寒铁所制,遇月光便会显影,正如此刻透过窗棂落在拓片上的光斑,正慢慢拼出半张熟悉的面孔。晨光爬上供桌时,他看见拓片上逐渐清晰的眉骨轮廓,与自己在铜镜里见过的模样,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砚台里的墨汁在阳光下渐渐干涸,露出底部新显的刻字:“半城烟雨,半城血,皆在砚中。”苏文渊将拓片折成月牙形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烛台,蜡油滴在青石板上的轨迹,与二十年前父亲在账册上画的盐道路线,终于在晨光里完成了最后的重合。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