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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还看前世与今朝

作者:莫比乌斯光环 | 分类:军事 | 字数:6.1千字

第120章 咸海之死与塔什干

书名:数风流人物还看前世与今朝 作者:莫比乌斯光环 字数:0 更新时间:07-30 04:38

奇姆肯特渡口的河面宽约50-100米,水流因夏季融雪湍急浑浊,近岸处漂浮芦苇断枝与鱼骨。南岸为冲积平原,分布野杏林与甜瓜田;北岸渐入荒漠,红柳丛间裸露河床卵石。沙俄引水灌溉棉田致河道萎缩,死鱼在浅滩堆积,引来成团绿头苍蝇。朽木桩上残留突厥文刻符,是当年古商队停泊的标记,锈蚀铁锚半埋泥沙中,让王月生有种“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时光之叹。

渡口旁砖砌方形俄军哨塔矗立河西,驻有沙俄炮兵连监控航道。煤油驱动的探照灯夜间扫视河面,防备布哈拉残军渡河。渡口税吏向过往商队索贿“水流速费”,阿拜告诉王月生拒付者会被指“筏底藏炸药”,扣留全部货物。不过,阿拜的商队是空担,来往次数也多,跟这些阎王小鬼都熟络了,给了三分之一的费用就获准乘木筏过河。说是木筏,其实是由空心芦苇捆扎,载重超限即倾覆,整个商队连人带马车带骆驼,需分三次运输,耗时一天一夜。渡口周围的芦苇高逾3米,密如城墙,波斯瞪羚穿梭其间,蹄印旁散落渔网残片。过河的时候众人都非常戒备,因为据说芦苇丛中经常突现土匪的划子船,劫匪会掷钩索攀筏劫货,土匪的短刀都淬乌头毒,伤者伤口溃烂流黑脓。估计土匪在渡口附近都有探子,知道阿拜的商队这次没有油水,所以只是有惊无险。

第18天,商队抵达了终点卡扎林斯克(后世哈萨克斯坦克孜勒奥尔达附近)。这里位于锡尔河下游东岸,距咸海约150公里,是沙俄控制中亚河间地的关键要塞。锡尔河在此处河道分岔,形成冲积绿洲,但往北迅速过渡为克孜勒库姆沙漠边缘的盐碱荒原,商队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8月的卡扎林斯克酷热干燥,日均温45°c,夜间骤降至15°c,风沙裹挟咸海盐粒侵蚀建筑。

此处的核心要塞方形夯土城墙高8米,四角配棱堡,架设射程3公里的克虏伯野战炮,炮口对准游牧部落来袭的西北方向。墙内驻军营房为俄式木刻楞建筑,屋顶铺铁皮防火箭,窗台摆放着军官妻女培植的盆栽天竺葵。监狱地窖里关押着反俄部落首领,铁链栓于渗水岩壁,虱群在稻草堆中滋生。

俄商街区的鹅卵石街道两侧设伏特加酒馆、皮毛拍卖行与东正教堂,金顶已蒙沙尘,哥萨克骑兵马桩刻满刀痕。“塔什干贸易公司”砖楼外悬挂沙皇肖像,柜内陈列英国钟表与日本丝绸,地下密室藏鸦片烟膏。本地聚落的哈萨克人毡房群散落河畔,妇女用锡尔河泥浆染羊毛,孩童驱赶瘦羊啃食芦苇嫩芽。鞑靼工匠坊传出锻铁声,打造马镫与俄式军刀鞘,烟囱喷出的煤灰飘落清真寺宣礼塔。

锡尔河渡口上,六艘平底渡船由流放犯划桨,甲板堆满棉花包与囚笼,内关押逃税商人,缆绳浸染血汗锈迹。哥萨克税吏持枪抽查货箱,撕开茶叶袋查验是否夹带黄金,碎茶渣倒入河中引来鱼群翻腾。驼队驿站的露天货场弥漫粪尿恶臭,波斯脚夫赤膊卸货,脊背晒脱皮如蛇蜕,监工皮鞭沾盐水抽打怠工者。军官携家眷乘马车招摇过市,女士阳伞缀蕾丝却沾满苍蝇;士兵酗酒后斗殴,酒瓶碎片嵌入清真寺木门。哈萨克老人蹲坐墙角兜售狼牙护身符,低声咒骂俄语路牌篡改祖地名;乌兹别克琴师在茶馆弹奏《悲伤的锡尔河》,歌词暗讽沙皇为“剥皮巨熊”。

沙俄在这里实行的是野蛮的殖民归化统治。市集禁用哈萨克语议价,违者鞭刑示众。强制土着剪袍改穿俄式衬衫,拒从者额烙双头鹰徽,鹰爪刺入“野蛮人”鞑靼文。东正教堂的晨祷钟声与《古兰经》唤拜声交织,神父向穆斯林孩童散发蜂蜜圣饼,内夹着改宗传单。俄商以步枪威逼农民改种棉,锡尔河畔沃野成白色苦海,运棉驼队阻塞渡口十日不绝。

俄军垄断锡尔河汲水渠,哈萨克牧民夜袭水管,遭马克沁机枪扫射,尸体堵闸口致全城断水三日。为报复游牧部落的袭击,哥萨克焚烧河谷牧场,焦土上插满钉死旱獭的木桩,警告“叛徒下场”。此处看不见的咸海码头水位刻度线逐年下降,最新标记旁刻墓志铭式警句:“沙皇的棉花,吸干天神的泪”。当咸海最终干涸时,这座要塞的往事也将在沙暴中散作尘埃,唯余地下深井中锈蚀的驼铃,默诵被遗忘的商道传说。

从这里,王月生终于可以乘坐火车继续其旅程,恍若一瞬间从驼铃古道的中世纪走进了现代。沙俄为加速控制中亚,1898年仓促修建卡扎林斯克-奇姆肯特段实验铁路,铁轨直接铺设在夯实的盐碱地上,枕木间填充骆驼刺防沙。此处的w系列蒸汽机车绰号“铁骆驼”,燃煤消耗量为平原线路的2倍,烟囱喷出的黑烟混入沙尘呈赤褐色。

头等舱有仿欧式软座,天鹅绒窗帘钉死防沙,但车窗玻璃被砾石击裂,用羊皮纸糊补。至于三等舱,则是木条长凳,无厕所,乘客蹲在开放式尾板解决,粪便随风飘散。货厢主要运棉花包与军火,常有夜间偷渡客藏身其中,因高温脱水暴毙。

这个年代的这个季节,即便是乘坐此地的头等舱旅行,也是一种煎熬。车厢内温度超50°c,头等舱乘客都要用每站高价补给的锡罐装冰块敷额,沙粒从缝隙渗入,餐盘中的鱼子酱成“盐拌砾石”,贵妇面纱与铁轨同色。

临时路基松软,每日至少停修2次,三等舱的乘客被迫下车协助铲沙,哥萨克士兵持枪监督以防逃票。锅炉与饮水共用锡尔河咸水,乘客嘴唇皲裂渗血,看押三等舱的俄国军官独享蒸馏水壶,差点引发暴动。

从卡扎林斯克到突厥斯坦的锡尔河荒原段,龟裂河床上的废弃渔村,焦黑船骨如恐龙化石;俄军炮艇在浊流中巡逻,向岸上游牧民试射警告弹。突厥斯坦站是在成吉思汗陵遗址旁搭建的临时木站台,小贩兜售混入了骆驼粪的陵墓砖灰宣称可壮阳。站台远处的编组线上,有游牧民劫持运水车,哥萨克骑兵砍断水囊,水流渗入沙地瞬间蒸腾成白雾。

从突厥斯坦到奇姆肯特克须从孜勒库姆沙漠边缘通过。沙丘吞噬半埋的铁轨,工兵用炸药清障,震落岩壁上的古突厥碑文。秃鹫群随列车盘旋,啄食抛下的死畜。

列车在奇姆肯特换行跨里海铁路支线,月台堆满波斯地毯与印度香料,脚夫脊椎弯曲如问号,背负货箱爬过天桥。换乘跨里海列车需“消毒检疫”,旅客被泼煤油灭虱,犹太人因拒用猪鬃刷遭鞭打。

但从奇姆肯特到塔什干的费尔干纳绿洲段堪称天堂幻境,这里葡萄园与桑田取代荒漠,灌溉渠水映出雪山倒影,头等舱贵妇开窗采摘桑葚,染紫了白手套。

经过3天2夜(含多次停靠维修),这段约600公里的列车止于终点站塔什干北站。

19世纪末的塔什干,不但是沙皇俄国突厥斯坦总督府的所在地,更是沙俄几百年来不断侵蚀清朝外西北地区得手后,向中国西北地区进一步侵略的桥头堡。

1755–1759年,乾隆消灭准噶尔汗国,控制天山南北及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地区,将外西北纳入版图。1762年设立伊犁将军府,统辖天山南北及外西北(包括后世哈萨克斯坦东部、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部分地区),实行军府制与伯克制结合的管理,并通过屯田(如锡伯营、察哈尔营)巩固边疆。对哈萨克、布鲁特(吉尔吉斯)等游牧部落实行朝贡册封,承认其首领地位,但不直接干预内部事务。开放伊犁、塔尔巴哈台(塔城)为互市点,同时限制伊斯兰教苏菲派的和卓势力渗透,防范分裂。

1820–1828年间,浩罕汗国支持的和卓后裔张格尔在南疆发动叛乱,暴露清朝边防弱点。1864年陕甘回变波及新疆,各地割据势力崛起,次年浩罕军官阿古柏趁机入侵,建立“哲德沙尔汗国”。几乎与此同时,北面的俄罗斯帝国也在向中亚步步紧逼。1864年攻占维尔内(后世阿拉木图),同年通过《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人随地归”等条款,割占外西北44万平方公里土地,包括巴尔喀什湖以东、斋桑泊以南地区。1865年控制塔什干,1876年灭浩罕汗国,将外西北全境纳入突厥斯坦总督区。1876–1878年间,左宗棠率清军击败阿古柏,收复除伊犁外的新疆大部。1881年,中俄签署《伊犁条约》,沙俄被迫归还伊犁,但仍割占霍尔果斯河以西7万平方公里土地,并勒索赔款500万卢布。1884年新疆建省,取消军府制,设巡抚、州县,加强中央集权,屯垦戍边,重点防御沙俄南下。边疆防御退守至伊犁河谷、天山南北,外西北彻底丧失,帕米尔高原成为中俄争议前沿。

王月生此时看到的塔什干是一座撕裂的城市。俄式新城“新塔什干”是行政中心,突厥斯坦总督府是一座仿圣彼得堡冬宫式建筑,白色大理石立柱与鎏金穹顶,门前广场立沙皇亚历山大三世铜像,底座刻俄文“文明与秩序的传播者”。城墙厚3米的俄军兵营驻扎两个哥萨克骑兵团,马厩中顿河战马佩戴防沙眼罩,靶场枪声惊飞巴扎的鸽群。欧式街区的林荫道旁建起东正教圣母升天教堂。中亚旧城“老塔什干”里的迷宫街巷中,土坯房密如蜂巢,拱顶市场乔尔苏巴扎内悬挂整排风干羊头,香料堆旁蜷缩着售卖和田玉的喀什噶尔商人。库克尔达什经学院(16世纪)的蓝釉瓷砖剥落,学生跪读《古兰经》。哈斯特伊玛目广场的千年桑树下,苏菲派苦修者旋转至癫狂。暗渠卡雷兹仍在旧城地下流淌,盗水贼用羊皮囊偷灌俄军喷泉,转售给干旱街区的茶馆。

中亚的经济命脉是棉花,被俄罗斯人视为白色黄金。锡尔河引水渠两岸棉田吞噬桑园,头戴斗笠的乌兹别克农妇腰系俄制磅秤,采摘的棉朵装入麻袋烙上双头鹰火印。轧棉厂蒸汽机轰鸣,童工在飞絮中咳血,厂主办公室的留声机播放《天鹅湖》,掩盖了窗外鞭打怠工者的惨叫。奥伦堡-塔什干铁路的塔什干北站工地上堆满了比利时进口钢轨,波斯劳工脚踝拴铁链铺设枕木,哥萨克监工用伏特加酒瓶计量进度。临时货运列车运来法国香水与德国步枪,返程车厢塞满鸦片与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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