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赛迪斯·杨拖着疲惫的身体，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训练馆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昨晚的噩梦中。
他的脑子里，全是拉希德·华莱士那张狂的脸和他那无解的直臂跳投。斯奈德的“地狱录像课”持续到了深夜，杨感觉自己看的不是比赛录像，而是一部恐怖片。
他按照惯例，第一个来到球馆，想通过投篮来清醒一下大脑。
然而，他刚拿起篮球，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帕特里克·尤因。
这位名人堂中锋，灰熊队的内线教练，此刻正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审视着杨，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疲惫和迷茫。
“小子，昨晚被奎因折磨得不轻吧？”尤因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啊……没有，教练。斯奈德教练是在帮助我。”杨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尤因点点头，从杨手中拿过篮球，“奎因教你的是‘为什么要防守’的意志，和‘什么时候防守’的纪律。而我，今天来教你，‘用什么去防守’。”
他指了指杨的双腿：“你最大的问题，在这里。”
“我的腿？”杨不解，他的弹跳和速度在同位置的球员中，都属于上乘。
“不是你的速度，是你的根基。”尤因走到一个训练用的重型方箱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稳稳地扎在地上。“你的下盘太不稳了。你防守时，重心太高，习惯用你的运动能力去跳，去扑，而不是用你的核心力量去顶，去抗。”
“面对拉希德那种级别的对手，他只需要用屁股轻轻一拱，你的防守位置就没了。你所有的弹跳和臂展，都将毫无意义。”
尤因站起身，拍了拍方箱。“从今天开始，你的训练增加一项——‘无影凳’和‘负重深蹲’。我要你的大腿，像钢筋一样结实。防守，是从你的脚底开始的。”
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是你的脚步。”尤因开始在场上移动起来，他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异常灵活。
“看好了，”他对着空气，做出了一个防守示范，“当对手在低位背打你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顶住他。”杨回答。
“错！”尤因立刻否定，“是‘预判和干扰’！硬顶是下策，那是留给泰森那种纯肉盾干的活。你的优势是灵活。你要学会，在他接球前，就用身体去挤占他习惯的要位空间。这叫‘deny the ball’（拒接球）。”
“如果他接到球了呢？”杨追问。
“那就要学会‘吸收力量’。”尤因再次示范，“看我的膝盖，始终保持弯曲。当他发力靠过来的时候，你的身体要有一个顺势的后撤缓冲，而不是像一根木桩一样被他撞开。这能让你始终保持平衡，不失去防守位置。”
“还有，手。”尤因举起他那双巨大的手掌，“你的手不能闲着。一只手要举高，干扰他的视野和可能的投篮；另一只手，要像蛇一样，不断地去骚扰他的运球。让他不舒服，让他烦躁。防守，有时候是一种心理战。”
杨在一旁，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宝贵的知识。这些都是尤因纵横联盟十几年，与奥拉朱旺、奥尼尔这些史前巨兽搏斗时，总结出的血泪经验。
“现在，你来扮演拉希德，背打我。”尤因对杨说道。
杨有些犹豫，让他去背打尤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怕，用尽你的力气！”尤因喝道。
杨咬了咬牙，学着拉希德的样子，开始背身靠打尤因。他一发力，却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座真正的山上，纹丝不动。而尤因，只是用了一些他刚刚教的技巧，膝盖微曲，身体顺势一沉，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力量。同时，一只大手始终高举在他的眼前，让他连篮筐都看不清。
几个回合下来，杨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尤因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粗。
“感觉到差距了吗？”尤因问道。
杨喘着粗气，重重地点头。
“这还只是力量和技巧。”尤因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脑子。你不能只用眼睛去防守，要用脑子去预判。”
他拿起一个战术板，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
“活塞队的战术，很多都是围绕比卢普斯和拉希德的挡拆展开的。当他们打挡拆外切时，拉希德会利用掩护，拉到外线去投篮。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换防？”杨试探着回答。
“可以，但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因摇头，“比卢普斯的小打大能力很强。最好的方式，是‘Show and Recover’（展示后复位）。也就是说，你要在第一时间，做一个凶狠的延误，延缓比卢普斯的突破，给你的后卫回防争取时间，然后迅速地回到拉希德的面前，干扰他的投篮。”
“这个过程，要求你的脚步移动、时机判断，都必须快、准、狠。慢了半秒，就是一次空位机会。”
“还有，当他在低位持球，准备转身时，你要观察他的轴心脚。大多数球员，都有自己习惯的转身方向。拉希德喜欢从左侧转身，用右手投篮。你可以在他转身前，提前移动半步，去堵住他的路线。这就是预判。”
尤因看着已经被彻底说蒙了的杨，笑了笑。
“小子，我知道这很难。这些东西，需要成千上万次的训练和比赛才能真正掌握。”他拍了拍杨的肩膀，“奎因给了你压力，而我，是给你对抗压力的武器。”
“你的身体里，有一座尚未被开发的‘武器库’。你的臂展，你的速度，你的弹跳……这些都是顶级的材料。而现在，你要学习的，是如何将这些材料，打造成真正的武器。”
“从最基础的滑步、蹲起、卡位开始。忘掉那些华丽的盖帽和抢断。真正的防守，是在对手出手前，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尤因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杨心中对于“防守”这扇大门的全新认知。
他一直以为，防守就是凭借运动能力，去封盖、去抢断，去展现自己的天赋。
但今天，尤因告诉他，真正的防守，是一门关于力量、脚步、时机和智慧的精密科学。
它没有进攻那么光彩夺目，却是一支球队能够走向胜利的、最坚实的基石。
“谢谢您，教练。”杨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我明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训练馆里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伟大的名人堂中锋帕特里克·尤因，在手把手地，如何扎马步，如何滑步，如何练习最枯燥的防守基本功。
而赛迪斯·杨，则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他的汗水，浸湿了地板，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专注和喜悦。
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这个联盟最伟大的内线之一，亲自传授着他压箱底的秘籍。
这是比任何得分技巧，都更宝贵的财富。
当其他队友陆续来到球馆时，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能感觉到，赛迪斯·杨的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改变。
他的眼神，不再有昨晚的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属于防守者的坚毅和沉稳。
他正在为自己，装备上来自巨人的“武器”。而那块名为“底特律活塞”的铁砧，就是他检验这些武器锋利程度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