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顶层办公室的阴霾还没散尽，疯狗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霓虹映着他脸上那道疤，像条扭曲的蜈蚣。福爷最后那句“好好养伤”，还有那个眼神，像冰锥子扎在他后脊梁骨上，凉飕飕的。周云康算是废了，福爷的疑心病……疯狗强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
“强哥！”一个小弟慌慌张张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门…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没…没人看见是谁！”
疯狗强心头一跳，一把夺过信封。入手很薄。他三下五除二撕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滑落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嗡”的一声全冲到了头顶！
照片拍得角度刁钻，光线昏暗，但画面清晰得刺眼——是他自己！就在昨晚，在秦若涵被砸的那个“夜未央”酒吧隔壁一条街的隐秘小旅馆门口！他正低头说着什么。那女人戴着宽檐帽，遮了大半张脸，但那身段，那露出的下巴弧线……疯狗强化成灰都认得！正是秦若涵那个狐狸精！
轰隆！
疯狗强脑子里像炸了个惊雷！昨晚？他妈的昨晚他明明在带人扫秦若涵新开的一个小棋牌室！这照片哪来的？！谁拍的？！秦若涵？不可能！那娘们儿当时焦头烂额！难道是……福爷？他派人盯自己？！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福爷那句“好好养伤”的深意，此刻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周云康玩他干爹的女人被废了手，那他疯狗强“私通”秦若涵……
冷汗瞬间浸透了疯狗强的后背。他捏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照片边缘被揉得稀烂。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福爷的手段……他太清楚了！那是真的会让人生不如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疯狗强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凶光。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个还傻站着的小弟低吼道：“滚出去！今天的事，敢透出去半个字，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小弟吓得连滚爬爬跑了。
疯狗强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秦若涵身影，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被恐惧和愤怒烧红的脑子里滋生出来……
“翠竹苑”，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秦若涵名下的一套隐秘公寓里，气氛凝重。
秦若涵穿着丝质睡袍，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和冰冷。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私人律师，赵明。
“赵律，情况就是这样。”秦若涵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周云康废了，张永福这条老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下一个目标，要么是我，要么就是陈野。我们必须先下手！”
赵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秦总，我理解你的处境。但‘金玉满堂’是张永福的核心产业，根基太深，动它风险极大。而且，我们目前并没有直接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那些照片……”他摇了摇头，“只能制造混乱，伤不了他的根本。”
“证据？”秦若涵冷笑一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灯火，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寒芒，“张永福这种人，屁股底下怎么可能干净？我要的不是证据，是机会！一个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的机会！‘金玉满堂’就是他的命门！我要把它砸烂！砸得粉碎！”
她猛地转过身，盯着赵明：“帮我联系‘信诚评估’的王总，还有‘安泰保险’的李总！我要做一份‘金玉满堂’的‘特别风险评估报告’！越详细越好！特别是消防、安防、税务……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特殊服务’！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的时间，最‘全面’的报告！”
赵明眉头紧锁：“秦总，这太冒险了！一旦走漏风声……”
“风声？”秦若涵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周云康被废，黑龙会内部现在就是一锅烧开的滚油！张永福那条老狗疑心病重得很，他手下那些头头脑脑，现在谁不是人人自危？我要的就是这锅油！烧得越滚越好！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去吧，赵律。按我说的做。另外，准备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草稿，标的……‘金玉满堂’娱乐城。”
赵明倒吸一口凉气：“秦总！您这是……”
“备着。”秦若涵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万一……有人想‘弃暗投明’呢？”
汴洲城西，那个飘着淡淡药香的小院。
陈野蹲在院里的水龙头旁，左手拿着块破布，慢悠悠地擦拭着那辆立下“赫赫战功”的破三轮。车轮上的泥点子，车斗边沿溅上的几点暗红血渍，都被他一点点仔细擦掉。动作有点别扭，但很稳。
沈清舞摇着轮椅停在屋檐下，膝上摊着一本厚重的古籍，目光却没在书页上，而是落在陈野那条空荡荡的袖管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昨晚那场血腥风暴从未发生。
“哥，”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张永福那条老狗，闻到血腥味了。”
陈野擦车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他左手捏着破布，用力蹭掉车轴上一块顽固的泥巴。
“疯狗强那条疯狗，怕是快被逼急了。”沈清舞继续道，目光转向窗台上那排青花小药罐，罐口飘散出的苦香似乎浓了些，“狗急跳墙，最容易咬错人，也最容易……被人当枪使。”
陈野终于停下了动作，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走到石桌旁，拿起那半包红梅，叼出一根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看向妹妹，眼神平静：“咬错人不要紧，咬死了就行。当枪使？”他嘴角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也得看握枪的手，稳不稳。”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黄百万像条泥鳅一样溜了进来，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那双小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发现猎物般的兴奋。
“野哥！清舞小姐！”他压低声音，快步走到石桌旁，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不是之前那种偷拍的男女苟合，而是几张偷拍的、不同角度、不同时间的照片。主角都是同一个人——疯狗强！
有疯狗强在“金玉满堂”后巷跟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陌生人低声交谈的；有他独自一人站在某个老旧小区楼下抽烟，眼神阴鸷地四处张望的；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是他深夜走进一家不起眼的、挂着“老张五金店”招牌的小门脸的！
“野哥，您神了！”黄百万兴奋地搓着手，指着最后那张五金店的照片，“按您吩咐，重点盯着这条疯狗！果然不对劲！这两天他像丢了魂似的，在‘金玉满堂’待不住，老往外跑！去的地方也邪性！特别是这家五金店！”他压低声音，带着发现宝藏的激动，“我猫对面楼顶盯了大半天，您猜怎么着？那根本不是什么五金店！里头货架都是空的！就一老头看门！疯狗强进去那会儿，我看得真真儿的，那老头对他点头哈腰，还……还撩开后墙一块帘子！后面黑咕隆咚，像是个暗门！”
黄百万咽了口唾沫，眼睛放光：“野哥，这地方，绝对是疯狗强给自己留的耗子洞！藏东西的！说不定……还藏着人呢！”
陈野拿起那几张照片，一张张仔细看着，尤其是那张五金店门口的。他看得极慢，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照片，看清里面的一切。烟雾从他唇间缓缓逸出。
沈清舞摇着轮椅靠近，目光也落在照片上那家不起眼的“老张五金店”招牌上，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
陈野放下照片，弹了弹烟灰，目光转向一脸兴奋期待的黄百万。
“老黄，”陈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两天，辛苦你了。”
黄百万腰板下意识挺得更直，大黄牙一咧：“不辛苦！野哥！跟着您办事，带劲！”
“带劲的还在后头。”陈野站起身，仅剩的左手拍了拍黄百万那瘦削却异常硬实的肩膀，力道很沉。“这家五金店，有点意思。”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那条空荡的袖管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里缭绕升腾。
“钉子埋下去了，风也起了。”陈野的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院里的两人说，“现在，该看看这风，能把多少脏东西，从耗子洞里吹出来了。”
他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狩猎者的光芒。
“老黄，这两天，眼睛别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