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缓缓地，抬起了脚。
“不……不要……饶命……”
白衣护法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恐惧与哀求。
然而，林枫的脚，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落了下去。
“嘭。”
一声，仿佛西瓜爆裂的轻响。
长生殿白衣护法，这位曾经让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天人境强者，就这么，被林枫轻描淡写地，一脚踩爆了脑袋。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做完这一切，林枫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他踩死的，不是一个名震天下的高手。
而真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深坑里的黑袍护法。
黑袍护法，亲眼目睹了自己同伴的惨死，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当他看到林枫的目光，投向自己时，他那隐藏在黑袍下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
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别杀我！别杀我！！”
“我……我什么都说！长生殿的秘密，我全都知道！求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做你的狗！做牛做马都行！”
他语无伦次地，疯狂求饶。
然而，林枫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你们长生殿的殿主，是叫……‘帝释天’，还是叫‘徐福’？”
听到林枫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名字，黑袍护法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眸中，露出了比之前看到“黑白磨盘”被破，还要惊骇一万倍的神色！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名字，是长生殿最高，也是最核心的机密！
只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知晓！
眼前这个人，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呵呵。”
林枫看着他的反应，轻笑了一声。
看来，是猜对了。
又是这些，活了几百年、几千年，就自以为是神，喜欢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老不死。
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看来，你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枫的语气，依旧平淡。
“不……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殿主……殿主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黑袍护法色厉内荏地，发出了最后的威胁。
“哦？”
林枫挑了挑眉。
“是吗？”
“那正好。”
“你滚回去，替我，给他带一句话。”
“就说，他的‘老朋友’，林枫，回来找他了。”
“洗干净脖子，在你们的老巢里，乖乖等死。”
“我，很快，就会去找他，取回……我当年，寄存在他那里的，另一件‘小玩意儿’。”
说完，林枫不再看他。
他转过身，对着唐家堡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唐傲。”
“是！神主！小……小在！”
藏珍阁内，瘫坐在地上的唐傲，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林枫的身后，身体抖得像筛糠。
“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是！小的一定办好！”唐傲点头如捣蒜。
“还有。”林枫顿了顿，又道，“从今日起，唐门，解散吧。”
“啊？！”
唐傲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愕然与不解。
“神……神主……为……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为何神主，要让他们解散唐门。
“因为……”
林枫的目光，扫过那些或昏死，或呆滞，或恐惧的唐门长老。
“你们，已经不配，再称之为‘唐门’了。”
“一个失去了血性与风骨的门派，一个只会内斗与摇尾乞怜的家族，留在这世上，也只是……污了‘唐门’这两个字。”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唐门。”
他的声音，不大。
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唐傲，和所有清醒着的唐门之人的心头。
他们，被……抛弃了。
被他们信奉了五百年的“神主”，亲手，给抛弃了。
唐傲的脸上，血色尽褪，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哀求。
但当他看到林枫那双，不含一丝感情的淡漠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神主，说得没错。
刚才的他们，那副丑陋的嘴脸……
的确，已经不配，再自称为“唐门”了。
“扑通。”
唐傲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冰冷的石地，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冰冷与绝望。
“……是。”
“唐门第四十八代罪人，唐傲……”
“……领法旨。”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萧索。
林枫不再理会他。
他对着身后的剑十三，招了招手。
“走吧。”
“是，前辈。”
剑十三连忙跟上。
两人，就这么，在一众唐门子弟那复杂、悔恨、恐惧的目光中，缓步，向着山下走去。
当他们经过那个依旧瘫在深坑里的黑袍护法时，林枫甚至，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只，可以随手放生的……蝼蚁。
……
直到，林枫和剑十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压在众人心头的那股，如同天威般的恐怖压力，才终于，缓缓散去。
“呼……呼……”
幸存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黑袍护法，挣扎着，从深坑里爬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那满地的狼藉，和自己同伴那具无头的尸体，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他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甚至不敢去收拾同伴的尸体。
他强行提起一丝真气，拖着重伤之躯，化作一道黑影，踉踉跄跄地，朝着远方逃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要回去！
他要立刻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给那位至高无上的殿主！
那个魔鬼……
那个叫林枫的魔鬼，回来了！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前所未有的恐怖风暴，即将来临！
……
山巅之上。
唐傲，依旧跪在地上，失魂落魄，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大长老唐问天，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唐傲的身边，看着他这副模样，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唐傲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流下了两行悔恨的泪水。
“大长老……我……我错了……”
“我们……都错了啊……”
“我们……辜负了神主的期望……我们……是唐门的罪人啊……”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唐问天，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已经恢复了堡垒形态，但却布满了裂痕，显得残破不堪的唐家堡。
又看了一眼，山下那条，通往外界的悠长山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被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他，唐问天。
是唐门，最后一个，还记得祖宗遗训的人。
也是神主，唯一一个，没有点名抛弃的人。
神主，解散了“唐门”。
但，并没有说，他唐问天，不能再追随于他。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唐门大长老。
有的，只是神主座下，一个最虔诚的……
追随者。
他转过身，不再看身后那些失魂落魄的族人。
他佝偻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得虽然缓慢，但却无比坚定地，朝着林枫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
……
通往蜀中之外的官道上。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
剑十三跟在林枫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辈……唐门……就真的，这么解散了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
毕竟，那是一个传承了五百年的古老门派，就这么烟消云散，实在是令人唏嘘。
“名存，而实亡，留之何用？”
林枫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早日入土为安，对它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剑十三闻言，沉默了。
他明白前辈的意思。
今日的唐门，早已不是五百年前，那个由唐家先祖唐渊，一手创立的，充满了血性与风骨的唐门了。
安逸的岁月，磨平了他们的棱角，也腐蚀了他们的灵魂。
或许，解散，真的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前辈。”剑十三换了个话题，他看着林枫手上那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木盒，眼中充满了好奇，“晚辈斗胆，敢问……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能让您，亲自走这一趟。”
能让前辈，时隔五百年，亲自上门来取的东西。
能让前辈，在拿到手之后，流露出那等“怀念”神色的东西。
这木盒里的，究竟，会是何等的惊世奇珍？
是足以毁天灭地的上古神兵？
还是记载了长生不老之秘的无上仙法？
剑十三的心中，充满了猜测与期待。
“想看？”
林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想！”剑十三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放光。
“那就，让你开开眼界吧。”
林枫轻笑一声。
说着，他当着剑十三的面，缓缓地，打开了那个，古朴的黑色木盒。
没有机关，没有锁扣。
盒盖，就这么被轻易地掀开了。
剑十三，连忙伸长了脖子，将目光，投向了盒子内部。
然后……
他愣住了。
只见，那黑色的木盒之中，铺着一层柔软的、不知名的金色丝绸。
而在丝绸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
种子。
是的，一颗种子。
通体漆黑，约莫龙眼大小，表面布满了玄奥而古老的纹路。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想象中的神光冲天，也没有传说中的异香扑鼻。
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朴实无华，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就仿佛，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的树种。
“这……这……就是……”
剑十三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灭了长生殿两大护法，解散了一个传承五百年的门派。
结果……
就为了，这么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
“前辈……这……”
“很失望？”林枫看着他那副呆滞的表情，不由得莞尔一笑。
“不……不敢……”剑十三连忙低下头，“只是……晚辈愚钝，看不出此物的玄妙之处。”
“呵呵。”
林枫盖上了木盒，将它重新收好。
他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这东西，对你们来说，的确没什么用。”
“它不能让你功力大增，也不能让你长生不老，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它，只是一颗……‘世界的种子’。”
“我当年，游历一方大千世界时，曾随手，打碎了一颗孕育着文明的星辰。”
“这，便是那颗星辰，在最后寂灭之时，所留下的，唯一的一点……‘生机’。”
“我将它带了回来，本想找个地方，将它种下，看看它能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
“只可惜，后来俗事缠身，便将它，暂时寄存在了唐门。”
“没想到，这一存，便是五百多年。”
林枫的语气，很平淡。
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传入剑十三的耳中，却都如同一道道，足以撕裂神魂的混沌神雷！
游历……大千世界？
随手……打碎了一颗……星辰？！
世界的……种子？！！
轰——！！！
剑十三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给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一直以为，前辈，是一位活了很久很久的，实力通天的，武林神话。
甚至，他猜测，前辈，可能是一位，从天界下凡的仙人。
可直到此刻，他才惊骇地发现。
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自己的想象力，在前辈的面前，是何等的……贫瘠与可笑！
这哪里是什么武林神话！
这哪里是什么天界仙人！
这分明是……
这分明是一位，以大千世界为庭院，以日月星辰为玩物，行走于诸天万界之间的……
创世神明啊！！！
“咕咚。”
剑十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着林枫的背影，眼神，已经从之前的崇拜与敬畏，彻底，变成了一种……看待“未知”与“概念”本身的……
终极恐惧。
原来……
原来，雍王谋逆，皇权更迭，在他眼中，是随手扫去的落叶。
原来，唐门兴衰，长生殿覆灭，在他眼中，是不足挂齿的闹剧。
原来……
这整个天下，这整个世界……
在前辈的眼中，都只不过，是他旅途之中，一个……可以随时停靠，又随时可以离开的……
小小驿站罢了。
想通了这一切。
剑十三的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只剩下，一片，绝对的，死寂。
他默默地，跟在林枫的身后，低着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多看一眼。
因为他知道。
神的世界。
凡人，若是窥探得太多。
是会……疯的。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下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赶车的是一个寻常的庄稼汉，车厢里坐着一老一少。
正是林枫与剑十三。
自从那日听了“世界之种”的秘闻后，剑十三整个人都变了。
他变得更加沉默。
也变得更加恭敬。
如果说之前的恭敬，是晚辈对前辈高人的敬畏。
那么现在，他的恭敬则是一种凡人面对“天道”本身时，发自灵魂深处的原始谦卑。
他不再去问任何关于林枫来历的问题。
也不敢再去窥探前辈那深不可测的过往。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身旁这位正在闭目养神的“神明”。
他的内心早已被那日的真相搅得天翻地覆。
原来他所追求的，那被世人誉为武道终点的“天人境”，甚至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在前辈的眼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所处的这方世界，这片江湖，也仅仅是前辈万千旅途中的一个小小驿站。
这种认知，几乎让他引以为傲的剑心彻底崩溃。
但在极致的崩溃之后，却又涌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庆幸。
何其有幸！
他，剑十三，一个渺小的凡人，竟能追随在这样一位存在的身边，亲眼见证那远超凡人想象极限的风景。
这是何等的机缘？
“在想什么？”
林枫平淡的声音忽然在车厢内响起。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从未动过。
剑十三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
“回前辈，晚辈只是在想，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那枚‘世界的种子’，您准备将它种在何处？”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不敢直言那两个字。
林枫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颗种子，其本质是一方世界的‘寂灭’与‘新生’之理。”
“想要让它发芽，寻常的土壤自然是不行的。”
“需要一个充满了‘终结’与‘起始’气息的地方。”
“终结与起始？”剑十三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困惑。
这等玄之又玄的说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林枫睁开了眼，那双古老的眼眸仿佛看穿了剑十三的心思。
他换了一种对方能够理解的说法。
“或者说，一个埋葬了无数‘过去’，又能孕育出无数‘未来’的地方。”
“在你们武者的世界里，有一种地方最符合这个条件。”
剑十三的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前辈，您说的莫非是……”
“剑冢？”
林枫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
“万剑归冢，是为‘终结’。”
“剑意不灭，传承后世，是为‘起始’。”
“天底下，再没有比‘剑冢’更适合当它温床的地方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剑十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剑冢！
那可是天下所有剑客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传说那里是上古剑神的身陨之地，埋葬着自古以来成千上万柄传说中的名剑。
每一柄剑都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位绝世剑客的传奇。
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最纯粹也最本源的剑意。
无数剑客穷其一生都渴望能进入剑冢朝圣，哪怕只是在里面待上一天，所获得的感悟也足以胜过十年苦修。
只可惜剑冢的位置虚无缥缈，数百年才会现世一次。
而且其周围常年被恐怖的“无形剑气”所笼罩，修为不到天人境，胆敢靠近者会被瞬间绞成齑粉。
就算是天人境强者也无法在其中久待。
剑十三的师父，那位被世人尊为“剑圣”的绝世强者，就曾在三十年前侥幸入过一次剑冢。
出来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那不是人间，那是剑的地狱，也是剑的天堂。”
从那以后，剑圣闭关三十年，再未出世。
所有人都猜测他是在参悟从剑冢中得到的无上剑道。
“前辈，您要去剑冢？”剑十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嗯。”林枫淡淡地应了一声，“顺路而已。”
“正好，也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剑’。”
“你如今的剑道虽有利却无魂，入了歧途，终究难成大器。”
剑十三闻言心神剧震。
前辈这是要亲自指点自己？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扑通”一声从座位上滑了下来，跪在了车厢的地板上，对着林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前辈再造之恩，剑十三没齿难忘！”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无比沙哑。
林枫坦然地受了他这一拜。
“起来吧。”
“你我相遇也算是一场缘法，这点机缘你受得起。”
“是，前辈。”
剑十三恭恭敬敬地重新坐好。
但他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