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街道角落中，离阳迫不及待地发散神识，探入头骨之中寻觅真法，当然，也不忘同时催动浑天之力护持周身，以免被打扰。
一经接触，视角瞬间转移，仿若跨越万古时空，意识降临于原主，但见混沌初开，鸿蒙未启，天地间凶煞之气弥漫，四野尽是苍茫。
他只觉自身化作一头通天彻地的凶兽，鳞甲森然，双目如血月悬空，仰首嘶吼，声震八荒，足踏之处地裂山崩，一念之下天翻地覆，而像这样的恐怖存在，身旁还有无数，此刻尽皆奔袭于汪洋大海之中，掀起阵阵万丈波澜，似是迁徙。
亦或者逃命。
嗡——！
耳边忽闻一声清越长啸，抬头望去，便见云端有金光倾泻，携着无穷转动之极势破空而来，本能挥爪咆哮相迎，却在触及剑光的刹那，感受到血脉深处传来的战栗。
那剑光不过三尺，劈落时却如九霄雷霆斩断光阴，离阳眼睁睁看着那道金线划过自己咽喉——原来凶兽眼中映出的最后一幕，竟是仙人淡漠垂眸的剪影。
“哦？未曾想我九霄宫还有传承遗落。”
此言一出，那股窒息一般的死亡感受便如潮水退去，他的元神摆脱了凶兽残念的束缚，得以借助遗骸，与只存在于过去的上界大能对话。
“天赋虽勉强，但气运倒是强盛。”
“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广袖一挥，一道璀璨金芒自九天垂落，如天河倒灌，直入离阳眉心，刹那间，灵台清明如洗，体内灵力奔涌如龙，竟隐隐有突破桎梏之势。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对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此剑意赠你，望你莫要辱没了它。\"
话音未落，缥缈仙影已如云烟消散，唯留一缕剑鸣回荡在太古长空，经久不散。
铛——！
脑中骤然炸响滚滚雷霆，仿若洪钟击鸣，离阳的心神得以回归现世，双目大睁，眸中黑白二色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道凛冽如寒锋的烈烈金芒，以至于刺痛眼珠，在巩膜之上灼烧出些许玄奥的鎏金道纹，神异非凡。
“这剑意如此恐怖，竟是一时半会难以掌控。”
感知到体内汹涌的凶烈杀势，好似有无数神兵利刃自骨髓内生出，若不是他的体质早已在浑天一气的灌注下发生了跃迁，恐怕还难以承载此等馈赠，顷刻便要肉身尽毁。
“呼——”
深呼一口气，调用被浑天之力加持过的阴方压制至刚至阳，瞳中的奇特图案才缓缓隐没，但若是细看，仍旧能捕捉到一丝半缕，短时间内是难以遮掩了。
两只眼睛依然隐隐作痛，难受得很，离阳索性直接舍去了这一器官，反正先天之影也并非真身，可以随意改易，并不影响。
“只是，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有些可怕？”
随手捉来些许水行灵机凭空凝塑出一面镜子，其中倒映出他现在的外相，镜中之人虽有鼻有嘴，但七窍偏偏缺了两窍，额头下一片空白，眼为心窗，若是没了，自然也难以洞察深意，只余空洞的未知。
“也罢，倒合了这鬼市的景致。”
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琐碎小事抛之脑后，再度原地盘坐冥想起来，刚才由于那剑意过于凶烈，不得已先做安排，却是忘了原本的计划。
那便是道章九字。
静心凝神，意守存思，神意仿若溺水之人沉入渊海之底，伸手拭去其上尘灰，得以显现出一晦涩难明的古文，唯有借助先天一道，方可窥见其真意。
“生？”
虽然先前已然隐隐有所察觉，但也没有料到居然真的是这一真诀，若论玄妙程度，和御、使、返自然不相上下，但要说实际效用，那这生可独有妙处。
毕竟，离阳自己亦是生的一部分。
“算是走大运了，看来这太殊戒还真有点用。”
心中万般欣喜之余，也没有含糊，当即心念一动，裹挟着此字上浮至识海之外，烙印于脑中神核之上，与其他三字并列同行，一经嵌合，便生出万千无穷生机，填充先天元气，补全缺漏，通体无瑕。
就好似初入道门之时的易筋洗髓，只不过如今的他身上早已没了顽毒污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路走来，不断修法沾染的后天秽物，甚至于恶果业因，此时此刻一并剥离剔除，只觉褪去重重无形枷锁，周身轻灵舒泰。
“果真非同凡响。”
其暗含天地造化之机，万物滋长之理，一息之间可令枯木逢春，一念之际能使白骨生肌，单单洗礼自身，不过最浅显的妙用，若是参悟足够，起死回生亦不是什么难事。
有生字相助，离阳得以再现双目，眼中道纹已然消去无形，被那剑意搅乱一通的元神也恢复完全，甚至于破而后立，更上一层楼，色泽愈发耀眼，好似高悬天中的浑天大日，魂火正旺。
“只可惜，还不知之后的境界是什么，又该如何突破……”
关于元神一道，似乎天罡大陆上的记载只到金带境，再往后便不明不详，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即便有人达到了更高层次，比如说大帝，也难以言明，未留下任何传承，想来必定是需要自个领悟。
“或许，此地能寻得答案。”
这归墟鬼市之中有大量自上古乃至远古流传下来的事物，其中必然有相关描述，只可惜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一探究竟，也是囊中羞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不知，到底可不可以强抢？”
念及先前与那红衣女子争斗，无人出来阻拦，似乎这鬼市之中并不禁止袭杀，但即便如此，要想杀人夺宝也不是什么易事。
毕竟有堂堂山主当摊上小贩这一例在先，保不住其他摊主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能老怪，再者，一路走来，还真没看到有宾客对老板出手。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离阳不敢贸然出手，若是激起众怒，令其他摊主看不过去，唇亡齿寒，可就完蛋了。
“算了，还是先把这封信送过去吧。”
思量片刻，在充分权衡了其中的利弊之后，最终还是断了这一念想，做个守法好公民。
他当即起身，摆脱浓重的阴影，重回明光处，自顾自地继续朝着街道尽头走去，一眨眼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