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道友这是要去何处？马上就要靠岸了，不若留下来，一同见证新天地。”
“实在抱歉，舍妹尚在舱内冥想，吾需回去唤她一声。”
云松子朝身旁同道拱了拱手，面露些许歉意，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对他而言传说中的真光境固然很吸引人，但自家血亲却更重要。
若是不能与之一同踏入洞天福地，便要留下一大遗憾了。
告别甲板之后，他缓步进到船内，只是还未走多远，便突然间停住了，只因似乎察觉到了一道暗中窥探的幽幽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免头皮发麻。
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云松子也没有慌慌张张，贸然行事，而装作没有发现，在原地驻足，抬首皱眉思量片刻之后，便自顾自地轻笑一声，仍旧继续走着，只不过右手指尖却是轻颤，引动些许灵韵丝线，纠缠不休。
只可惜，还未完全铭刻出玄奥符文，一只大手便悄然自浑洞之中探出，落在他脑门上，阳神仅仅支撑了半息，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感知倒是挺敏锐的，居然能发现我。”
来者正是离阳侵入楼船的水行化身，先前见对方独自一人离开大部队，便一路跟了过来，打算施展搜魂之术收集情报，没想到竟是不知何处露馅，被其捕捉到了异常。
如此一来，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好在此人不过登灵境界，即便只是化身也能轻松拿捏，此间也没有其他人，正好进行原来的计划。
心念转动间，一瞬遍历完记忆，脸色却是变得愈发古怪起来，仿若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神情略显复杂地收回了贴在云松子额头上的手掌，重新隐于天地间，注视着对方缓缓苏醒，由于被删去了刚才的经历，倒是浑然不知自己的阳神已经被他人一览无余，只当是恍神了刹那，没有在意，继续朝着舱室前进。
直至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离阳才收回目光，身形一转，又回到了甲板之上。
“算算时间，也该靠岸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却也没有任何行动，单单凭虚而生，默然俯视着这些来自上古的炼气士。
有些事已成定局，纵使知晓了一切，也无力改变。
“前面便是真光境了，无渡舟即将靠岸，还请诸位做好准备，或许届时会碰上一些土着妖魔。”
灵机充裕之地自然而然地会滋生邪妄，与是否存在修士无关，正所谓清浊一体，阴阳不分。
“不过些许妖魔罢了，以我等的实力，随手便可捏死，不足为惧！”
“哈哈，正好吾炼药所需灵材有不少都来自妖魔，到时候诸位道友可要让着些。”
“一定一定，大可尽数赠予道友，反正我等不通此道，留着也只是浪费。”
历经将近十年的航行，总算是到达了传说中的丰灵之地，在场炼气士无一不心神激荡，面露喜色，自打万年劫变降临，天罡灵机愈发微弱，再难供养诸真，他们一行人便舍了故土，远渡重洋，只为寻这一线生机。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夙愿已了，岂能不喜极而泣？
“妹妹，待会你可莫要随意走动，且跟在兄长旁边，便可为你寻填补先天元气的珍药。”
云松子去而复返，此时他的身边已然多了一位身着素白罗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闻言，她便用纤纤玉指攥着兄长的衣袖，轻声回道：\"阿兄放心，我自会小心。\"
“呵呵，也莫要太过忧虑，有如此之多的同道相互帮衬，再加上三位大能护持，就算这真光境生有魔族，也不值一提。”
云松子伸手摸了摸此女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怜爱之色，父母双双魂归九幽之后，他便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当初也是为了帮她搜寻治病良药，才踏上了这无渡舟。
一晃过去十年，对于炼气士来说，也不过闭关几次的时间，却像是经历了许多。
他不由轻叹一声，指尖触及妹妹发间那支褪色的桃木簪——那是阿姊临终前亲手为小女儿簪上的，如今簪尾的缠枝纹已磨得发亮，衬得少女青丝愈显单薄。
嗡——！
此时突然响起的阵阵隆声打断了云松子的感伤，这是靠岸的信号，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然到达了传说中的真光境。
“到了！”
在场不少人早已蠢蠢欲动，若不是有大阵限制，早就直接飞遁了过去，如今在三位大能的命令下解开禁制，便如同出笼的恶鬼一般，蜂拥而上，化作道道虹光朝外间飞射。
云松子与自家妹妹对视一眼，自然心领神会，也一同运使功法，身形一转扶摇直上，一出大阵，神识一扫，便将面前的景象一览无余。
但见云雾缭绕，灵机如潮，远处山峦起伏，隐有仙鹤盘旋，更有阵阵异香随风飘来，奇花异草遍布山野，仙禽瑞兽徜徉其间，端的是一派洞天福地之象，众人不禁屏息凝神，恍若梦中。
十年前无渡舟启航前夕，还有不少人对是否真的存在如此玄妙的洞天福地深感怀疑，毕竟唯一的依据只有古籍上的只言片语，以及不可言说的老祖传承。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也因此，差不多大半炼气士都选择了退出，本来这艘飞舟设计之初能够承载上万人，到最后却只有他们数百人乘了上去，想来若是那些半途而废之人见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追悔莫及吧？
此时此刻，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带着满心欢喜，纵身投入真光之境，自此福缘尽得，我道长存。
但若是转到离阳这边，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只看见这些人兴冲冲地踏上无间墟，刚走没几步，身形便开始逐渐虚化，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到最后整个人都彻底消去，连同灵机气息一并湮灭于无形之中，再不见任何踪影。
看上去，就像是海市蜃楼离开了光照，便自行崩散，但实际上，只是一群已死之人的残魂在一缕执念的驱使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四处游荡罢了。
这些上古炼气士的确到达了所谓的真光境，但那只是数万年前的景象。
“不过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