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记 第20回 怎地可以如此不上进

“造竹纸，最好是挑选将要长出枝叶的嫩竹。芒种时节，就可以上山砍伐竹子。把竹子截成五到七尺长，在山上挖一个池塘，往里面灌水，漂洗和浸泡竹子。”罐妖滔滔不绝的说。“大概经过一百日的漂洗浸泡，再取出来杀青。”

沉鱼挑眉。过几日便是芒种了，砍竹子倒不在话下，可这挖池塘，引水，还要浸泡一百日，都是有难度的事情。

见沉鱼不出声，罐妖急了：“你这是不愿意？一百日是久了些，可若是做一次，便能出成千上万张纸，便是一张纸卖十文钱，刨掉成本，也是有赚的。”

沉鱼当然动心，可这竹子虽是野生的，可地不是啊。

她们家，在山上可没有地，那一大片山地，是里长的。

要想挣钱，不能越过里长。

“等我阿爹回来商量商量。”沉鱼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便是她自己去做，那也得让阿爹和哥哥知道。

罐妖有些垂头丧气。

诶，他倒是忽略了沉鱼家的先天条件不足。

连饭都差点吃不起的贫穷潦倒的庄户人家，这造不了纸，也是情理之中。

正懊恼呢，忽而听得沉鱼道：“那墨呢，又该如何制作？”

罐妖精神一振：“我看山上有松树，你们是可以砍伐的吧？”

沉鱼点头：“有一部分松树是可以允许砍伐来做柴的，但砍多了也得请示里长。”

那还真是处处受限制。

罐妖叹了口气：“砍伐松树前，先得将松树的松脂放掉，再砍伐树木。砍回来后，用桐油烧制，如今你初学，便先用一口碗盖在上面，再刮烟灰……”

沉鱼认真地听着，这罐妖，平日里啰哩啰嗦，大惊小怪，没想到还挺博学多才的。

以后她得空，就多给他做两套衣衫好了。

横竖也花不了多少布料。

雨势终于小了一些，沉鱼翘首盼了又盼，终于盼到阿爹和哥哥回来了。

“如今正值招劳役的时候，又下大雨，里长没在家。最后是阿武答应下来，将那二人暂时先关押着，待里长得了空再处置。”竹根抹着手臂上的雨水说，“这天，得下多少日雨？如今正是开荒的好时候，却下起雨来。”

罐妖睨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得下三日吧。”

下大雨，那便意味着这造纸、制墨得延后了。

这次下雨虽然困在家里，但比起往次有所不同。

往日阿爹和哥哥都不在家，家中就得她一个人。

如今阿爹和哥哥都在家中，家里还有余粮。

沉鱼去炊饭。

罐妖小心翼翼地提意见：“小鱼啊，你能不能换些花样？比如，做个面食什么的。”也不知怎地，他挺想吃面食的。各种各样的面食。

沉鱼拒绝：“家中只有米、豆，可以炊豆饭，但做不了面食。我也不会做。你喜欢吃面食，你是北地的妖吗？”

罐妖也不大确定：“应该是吧。”

“阿鱼，你在和谁说话？”竹根探头进来。

沉鱼面不改色：“和老母鸡说话呢。”

“呵呵，你这孩子，是太寂寞了吧。来，阿爹来烧火。”

竹根代替沉鱼，坐在灶口前。

沉鱼想了想，开口道：“阿爹，我想造竹纸，还有制烟墨。”

“什么？”竹根吃了一惊，疑心自己听错了。

“昨晚女儿做了个梦。”沉鱼说，“梦里有一位仙人，告诉女儿如何造竹纸和制烟墨。”

“果真？”竹根惊喜地看着女儿，很快便犯了愁，“这造竹纸，我很久以前倒是见别人做过，工程颇大，要花不少功夫和人手呢。最要紧的是，我们没有钱和地。”

沉鱼说：“或许我们可以寻里长一起合作。”

“和里长合作呀……”竹根明显有些不同意，那里长可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但大量造纸可是一门极为浩大的工程，到时候是瞒不过里长的。

这合作着合作着，说不定就将女儿造纸的秘方给吞了去。

“与里长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沉鱼道。最要紧的是，先熟悉造竹纸的步骤，成为有经验的造纸工匠。这有了一身技艺，以后去哪里不能活？

竹根衡量再三：“待雨停之后，我再去一趟里长家。”

吃饭的时候，竹根将此事和儿子也说了。

竹石没有意见：“这光靠种地，的确挣不了什么钱。我可听说，这竹纸造得再不好，也能卖上极好的价钱。”

一家三口都同意了，罐妖分外欣慰：还好，算不上无药可救。

竹根本想雨停之后到里长家去，可这雨却是下个没完没了，眼看天色已晚，雨还没有停，只得明日再去。

下雨的确处处不便，一家三口早早的洗漱完毕，回房歇着了。

罐妖却是很不满意：“天还没黑呢，就想歇着了，怎地可以如此不上进！来，小鱼，你可知道造竹纸三字如何写？”

他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摆足了老师的谱。

沉鱼想了想，从外面折了一根柴枝，在地上写了两个歪歪斜斜的“竹纸”字。

“只学过这两个字。”沉鱼说。

罐妖哼了一声：“那你可要好好学了。好，现在我们开始学【造】字……”

……

大田村大雨滂沱，岷山镇上同样也下着大雨。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坐在窗边饮茶、观雨。

羸弱郎君倚在凭几上，目光看着窗外。

立秋戴着斗笠，从马上下来。这场雨下得大，立秋被浇成了落汤鸡。

盛都一向少雨，很少像岷山这样下得这么大。

立秋许是去换衣服了，好一会才上来。

“郎君。”立秋恭恭敬敬，“属下已经打探到了。来岷山监工的，是齐松和孔林。”

羸弱郎君挑眉：“是他们两个纨绔。看来那姬永，是无人可派了。”

立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虽是纨绔，可他们二人，性子暴虐，最是喜欢耍戏百姓……”

羸弱郎君微微一笑：“历朝历代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之时，都会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而你我要做的，是在里面添些油……”

立秋顿时明白：“是，郎君！”

羸弱郎君又问起另外一事：“那边，可有消息？”

立秋摇头：“并没有。”

羸弱郎君幽幽叹了一声：“我省得了，你下去罢。哦，记得叫厨娘做一碗姜汤。”

立秋退下，羸弱郎君淡淡的弯起唇：“好戏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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