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无间 第85章 朱门青衣郎，白纸杀亲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梁武帝萧衍，我都没敢抬头看一眼，战战兢兢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随大将军回到了陈府。后来大将军就和我密谈了一次，问我愿不愿意效忠大梁，为汉家江山效力。那时我父已经战死，我孤身一人在大梁，大将军待我又很好，我就同意投效大梁。没想到大梁并不是需要我冲锋陷阵，而是作为一颗暗子找机会返回魏国，成为埋在魏国的一颗钉子，随时等待签帅堂，也就是你爷爷陈大将军的指令，为汉家江山一统积蓄力量。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南朝一直存在的典签制度有多可怕，签帅又是怎么样一种存在。”

“签帅？那是什么官职？我从未听过。”陈平凡忍不住打断杨忠，自己这个便宜爷爷陈庆之怎么还有身份，签帅又是什么军职，自己这个穿越人士也没听过。

“朱门青衣郎，白纸杀亲王。莫问龙椅稳，且看签帅堂。陈公子听说过吗？典签是宋武帝刘裕创立的一个重要的官职，均有寒门子弟担任，负责监察诸王和地方的行政，权利极大，一封密信就能让重镇藩王人头落地，被各地大小官员尊称为“签帅”。

各地典签只认汉家江山，这些寒门子弟对皇帝赋予的权利极其看重，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从刘宋直到大梁代齐，典签一职传承百年，都是忠于汉室的寒门传承，父死子继，在各地都有极强的影响力。

梁武帝萧衍登基以后，明面上借口“典签制度”会打破皇帝、皇室宗亲、士族门阀、寒门庶族几方之间的势力平衡，激化几方之间的矛盾，引发各种内乱，废除了典签一职。暗中则让各地典签转入市井，在暗中继续进行监察，变成了一股被皇帝掌握的隐秘力量。

陈大将军就是梁武帝萧衍任命的典签统领，建立签帅堂。各地典签的密报都由大将军负责，同时大将军还统帅所有大梁派往魏国的暗探。这些典签和暗探就采用了典签的戏称“签帅”，听大将军调遣。我也从那时起正式开始跟着大将军学习兵法谋略，为返回魏国做准备。”

杨忠解释完签帅的事，静静等待着陈平凡的反应。

这是陈平凡不了解的历史，他不知道杨忠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如果陈庆之掌握了这样可怕的权利，陈家怎么会离开大梁的权利中心，变成现在的落魄门第。

杨忠竟然是大梁派往魏国的间谍，那江陵被攻破，梁元帝萧绎身死，杨忠就参与了这场灭国之战，他是又背叛了大梁效忠魏国了吗？历史已经把杨忠后来的一切交待清楚，怎么没有任何文字提到此事？

听到现在的陈平凡还是没法把眼前的杨忠和历史上的杨忠重合到一起，他说的这些颠覆了陈平凡对于局势的判断。

“大将军，您的意思是，您其实是大梁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陈平凡想听杨忠把话说明白。

“身在曹营心在汉？恕我才疏学浅，这话我没听过。不过陈公子这话说的对也不对，我始终心向汉人江山，不能说我是大梁的人。因为大将军从不认为这天下是哪家哪姓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谁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谁才应该问鼎江山。陈公子认为呢？”杨忠紧盯着陈平凡的双眼，想看看这位陈家的后人，如何反应。

又是一道重锤击在陈平凡心头，自己的爷爷陈庆之也是个穿越人士？这种要推翻家天下的言论是反对皇权的大不敬，陈庆之如此信任杨忠吗？这种话陈平凡是不敢和任何古代人说的，皇权至上是古人默认的真理，民为贵君为轻都是史书里的屁话，皇帝和既得利益者说不出这样自掘坟墓的话，都是后人为了让老祖宗青史留名在史书上贴的金箔。

“杨将军，不是我不信您的话，只是您说的这些话离我太远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您说了。”陈平凡现在就是乱世里的小人物，祖上的蒙阴也罩不住自己，这些家国天下的事杨忠说就罢了，自己听了也不敢接话。

“那我就接着说。我在建康待了五年，跟陈大将军学了很多东西，终于等到了返回魏国的机会。大通二年，魏国宫变，胡太后那个毒妇毒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另立三岁的元钊为帝。尔朱荣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大军攻入洛阳，在洛阳外河阴，屠杀了包括胡太后和小皇帝在内的两千多名皇亲重臣。魏国朝野动荡，不少人投奔大梁。随着北海王元颢降梁，梁武帝萧衍欲利用其向北拓地，至不济也能在魏梁间建立个防卫缓冲地带，遂封元颢为魏王，命大将军率梁军七千护送元颢北归洛阳继位。我被大将军安排和元颢接触了几次，取得了元颢的信任，得了个直阁将军的封官，也一并跟随元颢北归。

当时你父亲陈昕也非要一同前往，那时他已经十二岁了，已经能骑马上阵驰骋。大将军本来不同意，结果陈昕闹着要和大将军赛马、射箭，大将军连败两场，不得已才答应了陈昕，我们也就一并踏上了北征之路。

准备出征的时候，大将军就下令已经潜伏在魏国的暗子发动起义，魏国境内狼烟四起，大部分边境魏军都被调动到平乱战事中，致使边境防线十分空虚。

刚踏入魏国疆土时，魏军还与大将军打了几场硬仗，但大将军麾下七千人实在勇猛，将几倍的魏军打的溃不成军，元颢再出面招降，我们北征的队伍就越发壮大。当我手下都有上万人的部队时，大将军担心尔朱荣集结大军围剿，就让陈昕返回建康，为此陈昕还和我抱怨了好几天。后来的事就是世人皆知的“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仅仅一年时间，大将军连克三十二城，打败的魏军不可计数，光归降我们的魏军就有十几万人，战车上万辆，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洛阳。当时进军途中所有魏军将领都对陈大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大将军在沿途留下了守城兵马，进军洛阳的部队恐怕能有三十万人。

只可惜元颢这个庸主担心大将军夺权自立，将大将军和本部七千梁军赶到中郎城驻防。攻占洛阳两月之后，尔朱荣集结百万大军向洛阳攻来，那些已经被大将军收复的城池又都投降了。大将军又在中郎城仅凭七千梁军和三万辅兵，与尔朱荣的百万大军大战十一场，尔朱荣部伤亡惨重，却不得渡黄河半步。”

杨忠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光彩，那是对强者崇拜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