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69章 袍泽同戈

城头死寂。只有魔潮的咆哮、兵刃的碰撞和伤者的哀嚎在远处回荡。

所有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的守军，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洛红衣身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颠覆认知的荒谬感。

“怎么会是她？”

“对啊，她不也是魔教的人吗？虽然叛离合欢宗，但曾经也是杀人魔头啊。”

“哼，杀人魔头？你亲眼看到了吗？”

“就是就是，某些人就是那井底之蛙，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当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此时众人眼神复杂，议论不断。

合欢妖女？魅惑人心？心性歹毒？

可她刚刚做了什么？在守军最绝望的时刻，如同鬼魅般出现，以精妙绝伦的幻术控场，再以雷霆手段瞬杀五名凶悍的魔道死士，硬生生保住了摇摇欲坠的关键阵眼！那干脆利落、狠辣果决的手段，比许多自诩正派的修士强了何止百倍！

“她…她救了阵眼？”一个年轻的士兵喃喃道，声音干涩。

“是…是她！那个戴红面具的…妖…不，是那位姑娘！”另一个老兵油子反应过来，看向洛红衣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鄙夷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取代。

“好…好厉害的身手…”有修士低声惊叹，看着洛红衣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质疑？排斥？在此刻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那些之前叫嚣着要驱逐“魔女”的声音，此刻彻底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尴尬和沉默。

洛红衣感受着那些目光的变化，面具下的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带着疏离与自嘲的弧度似乎淡去了一丝。她微微挺直了背脊，尽管左肩的剧痛让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不需要这些人的感激，但…这种不再被纯粹恶意包围的感觉，竟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她下意识地看向夜玄的方向，因为刚才在飞船上是夜玄示意了自己，让自己下来救人。

夜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点了点头。

时机已到！

他猛地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城头最高的一处残破箭楼之上！九纹玄丹的气息不再刻意收敛，轰然爆发！灰黑色的混沌玄力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头顶一片翻涌的魔云！一股浩瀚、深邃、带着混沌生灭意境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黑石城头，甚至压过了城外滔天的魔气！

所有守军，无论是疲惫的士兵，还是绝望的修士，在这一刻都感觉心头一沉，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强大力量感仿佛注入了他们疲惫的身躯！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那道如同战神般屹立在箭楼之巅的青色身影！

夜玄目光如电，扫过城下无边魔潮，扫过城头一张张沾染血污、写满疲惫与恐惧的脸庞，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阵眼前那道红色的身影上，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带着斩破绝望、点燃热血的强大意志，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都看到了吗？！”

“魔道当前，屠我城池，戮我同胞！此乃生死存亡之秋！”

“无论出身何门，无论过往如何！”

“凡此刻站在城头，凡戮力同心，挥刀向魔者——”

夜玄的声音陡然拔至最高，如同龙吟九天，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与号召力：

“皆为我辈袍泽！皆为我灵荒人族之脊梁！”

“黑石城在，我等便在！黑石城破，我等便以血肉筑新墙！”

“你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嘛？”

“随我——杀！！！”

“杀——！！！”

最后一声怒吼，如同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夜玄身先士卒，化作一道撕裂魔气的灰黑色流光，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向城外魔潮最密集之处！混沌剑气纵横捭阖，所过之处，低阶魔物如同割麦般成片倒下！

“杀！杀光这些魔崽子！”

“袍泽！老子跟你们拼了！”

“为了黑石城！为了死去的兄弟！杀啊——！”

城头上，那被绝望和恐惧压抑了太久的血性与怒火，被夜玄的话语和身先士卒的行动彻底点燃！独臂将领第一个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断刀冲向了缺口！士兵们赤红着眼睛，挺起长矛，跟随着将领的步伐！修士们怒吼着，将最后的灵力注入法器，各种术法光芒再次亮起，狠狠砸向城下的魔潮！

士气，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虽然依旧惨烈，虽然依旧有人倒下，但那股绝望的死气，已被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战意所取代！

洛红衣站在阵眼旁，看着那道在魔潮中纵横睥睨、如同定海神针般的青色身影，听着城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感受着那从未有过的、被称之为“袍泽”的奇异认同感…赤红面具下，一滴滚烫的液体，悄然滑过她苍白的脸颊，迅速消失在面具边缘。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桃花眼中寒光再起，身影化作一道红色魅影，再次扑向另一处危急的城墙豁口！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归属。

苏清雪清冷的身影也出现在城头，冰魄剑气挥洒，冻结大片魔物。她看着夜玄在魔潮中冲杀的身影，看着城头重新燃起的战火，冰魄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士气稍振，守军开始组织起有效反击之时。黑石城中心，原本城主府所在的位置，那面由白骨与怨魂凝聚的巨大魔旗，突然爆发出冲天的漆黑魔光！一股远比城外魔潮更加阴冷、邪恶、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魔，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