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3章 微光烛照

莫问洞府内，时间仿佛被粘稠的绝望拉长。萤石清冷的光晕下，夜玄如同破碎的瓷器，静静躺在石床上，每一次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都牵动着角落那道月白身影紧绷的心弦。

苏清雪强行压下道基受损带来的经脉灼痛与境界不稳的虚浮感，冰魄玄力在体内艰难流转，修复着自身裂纹的同时，绝大部分心神却如同无形的丝线，牢牢系在夜玄身上。她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胸膛那微弱到令人心颤的起伏，染血的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莫问的诊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玄脉尽碎”、“神魂难补”、“阴阳冲突”三重绝境，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中——

夜玄那破碎、黯淡、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识海最深处，一点微弱的清光，如同沉睡亿万载的星辰，悄然亮起。

是玄天鉴！

古朴的镜面不再沉寂，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镜框边缘的暗红血纹也黯淡无光。然而，此刻它却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温润而坚韧的清辉。这清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黑暗深渊中点亮的第一支蜡烛，微弱却顽强地照亮着濒临溃散的识海。

更令人惊异的变化，发生在夜玄那如同灾难现场的丹田！

原本如同失控凶兽般互相撕咬、冲突的太阴玄气（至阴）与九转玄力（微弱阳属），在玄天鉴清光的无形牵引下，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那狂暴冲突的能量乱流边缘，一丝太阴寒气与一缕九转玄力，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拨弄，不再激烈对冲，而是开始沿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轨迹，缓缓旋转起来！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仿佛时间在此处被无限拉长。

但，一个雏形的、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正在那破碎丹田的废墟之上，艰难地成型！

漩涡中心，是那缕新生的、暗红色的混沌本源火种。漩涡的边缘，是丝丝缕缕被强行“驯服”、纳入轨道的太阴寒气与九转玄力。虽然绝大部分能量依旧在狂暴冲突，但这微小漩涡的存在，却如同在决堤的洪流中，硬生生筑起了一道微型的堤坝！

更关键的是，这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每一次微弱的转动，都逸散出极其稀薄、却精纯无比的混沌气息！这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春雨，丝丝缕缕地逆流而上，渗入夜玄那布满裂痕、濒临崩溃的识海！

嗤…嗤…

清冷的玄天鉴光芒，与这逆流而上的混沌气息悄然交融。

识海中，那些蛛网般狰狞的裂痕边缘，在这交融能量的滋养下，竟以肉眼（神识）难辨的速度，极其极其缓慢地…弥合着！虽然弥合的速度慢到令人绝望，如同蜗牛爬行，但那确确实实是在修复！是在阻止裂痕的进一步扩大！是在温养那盏飘摇欲熄的神魂之火！

这变化极其细微，若非莫问修为通玄，时刻以剑元感应着夜玄体内状况，几乎难以察觉！

“咦？！”一直灌着闷酒、眉头紧锁的莫问猛地放下酒葫芦，浑浊的醉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油腻的手指瞬间再次搭上夜玄的腕脉，一道比之前更加精微的剑元小心翼翼地探入。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头，看向夜玄的眼神充满了惊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娘的…见鬼了！”莫问咂着嘴，语气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奇，“这小子的破镜子…有点门道！”

他指着夜玄的丹田和眉心，对强撑着望过来的苏清雪快速道：“看见没？他那破镜子自己动了！在引动他丹田里那两股要命的玩意儿，搞了个比针眼还小的漩涡！虽然慢得像乌龟爬，但确确实实在调和那阴阳冲突！更邪门的是，这调和出来的一丁点混沌气，居然在往上跑，在…修补他那快碎成渣的神魂裂痕！”

苏清雪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光芒！如同冰封的荒原上，骤然看到了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她紧紧盯着夜玄，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亲眼见证那识海深处的奇迹。

“虽然慢得能让老子急死，”莫问灌了一大口酒，压下心头的震动，眼中却燃起了新的希望，“但这他娘的是个路子！一个能同时解决神魂难补和阴阳冲突这两大绝境的路子！只要这破镜子撑得住，只要这小子命够硬，拖得时间够长…未必不能把这两座大山一点点磨平！”

他猛地站起身，在石室内踱了两步，思路瞬间清晰：“现在的问题，是给他争取时间！争取到这破镜子能一点点把他神魂和丹田修好的时间！”

莫问停下脚步，目光如电，看向苏清雪，语速飞快：

“治标！先稳住他的身体，给他创造拖下去的条件！”

“第一，玄脉！”他指着夜玄破碎的身体，“经脉是船，玄力是水。船碎了，再多的水也留不住，只会加速沉没！必须重塑玄脉！‘地脉灵乳’！此物乃大地精粹，蕴含磅礴生机与温和的塑形之力，是接续破碎玄脉、重塑灵力通道的最佳之物！虽不能立时复原如初，但能搭起架子，稳住他这破船不继续散架！”

“第二，神魂！”他指向夜玄眉心，“他那破镜子在修，但太慢！需要外力温养，护住那点魂火不灭，给镜子争取时间！‘养魂木’！千年以上的养魂木心，佩戴于身或置于枕下，其散发的温养神魂之力，如同暖房护苗，能极大减缓他神魂的溃散速度，甚至能微弱地滋养那破镜子的修复之力！”

他顿了顿，醉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指向夜玄丹田：“至于这最要命的阴阳冲突本源之伤…他这破镜子的路子虽然邪门，但方向是对的！只是现在漩涡太小，调和之力太弱，冲突依旧占据绝对上风！要想加速，或者至少稳住局面不恶化…需要至阳或至阴的圣物！以此等圣物的纯粹本源之力为引，或能强行压制一方，甚至…有机会引导那破镜子更快地构建平衡！”

莫问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地脉灵乳，重塑玄脉之基！”

“养魂木心，温养神魂之火！”

“至阳或至阴圣物…调和阴阳，奠定本源复苏之机！”

苏清雪默默听着，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刻入心间。地脉灵乳、养魂木、至阳\/至阴圣物…每一样都珍贵无比，获取难度如同登天！尤其是那传说中的圣物，更是可遇不可求！

前路，布满荆棘，漫长而艰险。

但，希望的火苗，已在夜玄破碎的识海与丹田中，被那面神秘的古镜，顽强地点燃。

苏清雪的目光从莫问脸上移开，再次落回夜玄身上。看着他惨白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韧性”的脸庞，看着他胸口那微弱却持续搏动的生机。她紧攥的染血衣角缓缓松开，冰封的眸底深处，那名为希望的光芒，如同破晓的晨星，虽微弱，却坚定地刺破了沉重的绝望。

无论多难，无论需要什么…她都会去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