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飞 第二十一章 世家

两个孩子在神剑门固然吃住皆宜，回家后有四妹和吴鹏子相伴，总觉更为温馨。小南飞将这一月所学悉数说给四妹听，有些招式不好描述，就于当场展示，四妹看他身子健硕许多，也长高了不少，心头大是喜悦，连称神剑门栽培有方，果真不负天下第一门的盛名。

到了休假第二日，小南飞和张三牛一早在院中温习武功，张三牛脚步不如小南飞流畅，小南飞教了他几招飞天疾行功的要法，张三牛奔跑跳跃，累得汗流浃背，小南飞道：“去年我学这门武功时，常起伏于深山密林，有一次不小心踩空了，摔得满身是伤。那时我娘……我娘和姑姑以为我摔断了腿，急得不成样子。”

张三牛道：“原来你去年吃了那么多苦。这门轻功实在妙极了，我得好好练习，才不负你苦学一番。”

小南飞道：“这门武功是我爹的好朋友姬叔叔所传，他不顾危险护送我们，从无怨言。说起来自从在江宁府分别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张三牛道：“那位姬叔叔真是一位好人，我想他过得很好。”小南飞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玉剑，借此思念姬破虏。

吃过早饭后，两人坐在院中玩耍，欧阳虎和王况忽然找上门来。

四人在神剑门朝夕相处，感情深厚，日甚一日，虽然分别时短，再见面时各人仍是无比激动。

原来欧阳虎邀请三人到家中做客，他接了王况后立马赶来和小南飞及张三牛汇合。王况本在屋里读书，神剑门弟子报称有人请示门主后得到允可，诚邀他过府一聚。王况正值诧异，欧阳虎憨笑着走到他身前，称多亏自己大哥从中安排。王况忙问当中情由，欧阳虎具告其事。

“我大哥是欧阳龙，我求他跟王门主说说，邀请你到家里玩耍。”

“我听爷爷说过，欧阳世家是整个河南府甚至中州地界的首富，你大哥就是欧阳世家的主人欧阳龙，你是欧阳龙的弟弟。”

“我还有个妹妹，名叫欧阳蜓，她比我晚半个时辰出生。”

王况不解道：“欧阳世家有金山银山，你大哥要请夫子或者武林高手，实在很容易，怎的反而送你到神剑门来学艺了？”

欧阳虎道：“我娘在生我和妹妹不久后就去世了，我爹一直思念我娘，忧郁成疾，饱受病痛折磨，几年前也去世了。我和妹妹靠大哥一力抚养，大哥比我和妹妹年长十多岁，对我和妹妹无微不至，他看我在家中养尊处优，越来越……越胖，怕我不思进取，就乘着神剑门招新的机会，把我送来学艺了。若非一直有几个师傅教我拳脚功夫，我恐怕不能通过校场的测试。”

王况道：“你大哥真是用心良苦。”

两人接了小南飞和张三牛，乘车到城南欧阳府。欧阳龙疼爱弟弟，不止亲自拜访了王门主，还亲自到望归客栈拜访四妹。

四妹在河南府做生意，欧阳世家的大名自是如雷贯耳。世家公子请小南飞和张三牛过府做客，礼数周全，四妹不好拒绝，只悄声告诫两个孩子，到了欧阳世家务必隐藏锋芒，谨守规矩。

欧阳府建筑规模巨大，占地近百亩，豪华阔绰，与神剑门相比，犹有过之，府中庭院房屋、花园草场，媲美宫闱。设一百名家丁、两百名丫鬟。守卫另有一百二十人，日夜轮班换岗，以保阖府安全。

欧阳龙带妹妹欧阳蜓在门口迎接，他身穿貂裘，长得俊郎潇洒，年纪约二十六七岁，左右各站着几名壮汉。欧阳蜓不到十一岁，长得娇俏可人，一双眼睛又黑又圆，欧阳龙视她如掌上明珠，对她宠溺至甚，她听说二哥欧阳虎做了神剑门的储备弟子，嚷着让大哥把自己也送去学艺，欧阳龙执拗不过，明知不合规矩，仍登门拜访王渊，但求一试，王渊以神剑门历代从不招收女弟子为由婉言谢绝，欧阳龙别无他法，派人到各地搜罗奇珍异宝，只为安抚欧阳蜓之心。

欧阳蜓听说二哥请同窗回来作客，特地赶来瞧瞧新鲜，她可从没请人到过家里做客。

欧阳虎向兄长和妹妹介绍王况、小南飞和张三牛，说三人勤学不辍，正直仗义，在神剑门对自己照顾有加，欧阳龙笑道：“三位是虎儿的好朋友，就是欧阳府最尊贵的客人。欧阳府能接待三位，当真荣幸之至。”三人均知礼数，忙自摆手，欧阳龙对欧阳虎道：“虎儿，大哥要处理其他事务，不能陪你们了，你和小妹一块儿，带三位贵客到草场去玩儿吧。”欧阳虎点了点头，和妹妹目送大哥去了别苑。

沿路有十数个家丁丫鬟殷勤伺候，指引五人往后院草场而去。欧阳蜓古灵精怪，有意试探二哥和他三位同窗，指着前路道：“从此处穿过五座庭院就到了暖心湖，接着有一片竹林，竹林之后就是我家草场，看看是你们四个跑得快，还是本姑娘跑得快？”未等四人反应，拔步往草场方向奔去。家丁丫鬟劝说不住，只得在两侧拼命追赶。

欧阳龙师从少林派广明和尚，弟妹自小跟他学武，他鼓励弟弟勤于修练，却不舍妹妹吃苦，便刻意教她轻功。

欧阳蜓悟性远胜二哥，且不输大哥，她有时固然刁蛮任性，一旦学武，就变得极为谦逊刻苦，年纪虽小，当时展开内劲之后，脚步飞快，飘飘然仿如御风。欧阳虎一面叫她小心，一面对三个同窗道：“咱们追上我妹妹。”但自己和王况、张三牛眼看她穿庭过院，身影晃动，时有时无，即使奋起直追，仍难望其项背，只有小南飞仰仗飞天疾行功，双脚交替，身形闪转，不到片刻就和她并驾齐驱了。

欧阳蜓且走且道：“你竟然能追上我？比我二哥他们有难耐多了。”小南飞想到和小姑娘比试脚力，只是儿戏，称不上出风头，遂道：“你这么看不起我和你二哥他们，那咱们好好比一比，倘若你的手能挨着我的衣裳，就算你赢。”欧阳蜓自负在同龄人中，无论男孩女孩，自己的轻功都算得上顶级水准，听小南飞说完，气不打一处出，她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亲去世时，最挂念的也是这个小女儿，欧阳龙答应父亲，定要舍命爱护小妹，她何时受过此等挑衅？当即喝道：“你不知天高地厚，就让本姑娘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小南飞回首不见欧阳虎等人，料他三人多半追不上了，这时已穿过三座庭院，回忆欧阳蜓所说，只须再穿过两座庭院，就到了暖心湖，欧阳府随处可见繁茂植被，香味四溢，教人闻了神清气爽，小南飞呼吸顺畅，一路疾行，欧阳蜓不甘示弱，死命追击，她名字里有个蜻蜓的“蜓”字，果真犹如蜻蜓点水，小南飞纵以男孩之躯全力腾飞，仍无法将她远远甩开。

“你可小心了，我不止要挨你的衣裳，还要重重打你一掌。”

“随你的便，你能追上我，踢我一脚，我也绝不责怪。”

“好大的口气！那咱们走着瞧。”说完右脚蹬地，左脚轻跨，如燕子般飞了起来，霎时到了小南飞的身侧。

小南飞弯腰躲避，欧阳蜓一掌打来，身子全然落了空。小南飞知她是富家小姐，何况自己受她二哥邀请，别教她受了伤，遂决定不和她过招，以飞天疾行功里第五式“云游缥缈”绕道而行。

欧阳虎、王况、张三牛到了第三座庭院，齐声喊道：“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却听欧阳蜓道：“别走，别走！”

小南飞迅速穿过第五座庭院后，眼前出现了一片人工湖，远看果是心型，名曰“暖心”，十分贴切，湖水有进有出，声响潺潺，湖面波光粼粼，许多小鱼探头吐水。湖心有座凉亭，左右接连曲折的白玉桥，湖岸密布柳树，风吹湖动，柳树沙沙。小南飞心情大悦，翻过岸头，信步朝曲桥走去。

欧阳蜓问道：“你干嘛停下？”小南飞道：“不比了，就算你比我快。我在此等等你二哥他们。”

欧阳蜓啐道：“没能耐，比不过就比不过，甚么叫就算我比你快。”小南飞不理会她，坐到凉亭里的石凳上，看鱼儿跳跃潜水，十分自在，喃喃道：“做只鱼儿也挺好。”欧阳蜓徐徐跟到凉亭里，忙道：“做鱼儿有甚么好，只能在这湖里游来游去，不知江海汹涌，不知大海宽阔。”小南飞道：“你瞧鱼儿三两成群，多半和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水波荡漾，清风吹拂，有家人陪伴，何等的畅快逍遥。”欧阳蜓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做只鱼儿，我想做只大雁，飞越高山，飞越江河，到天下各处去看一看。”小南飞看她运功后丝毫不觉累，悠然背着两只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禁赞道：“你小小年纪武功就这么好，将来有名师指点，谁还打得过你？”欧阳蜓道：“你也小小年纪的，别指望我也夸你，你定是跑得累了，借故到此偷懒。”

“我在等你二哥和两个同窗。”欧阳蜓冷哼道：“那你自己等吧，我先去草场了。”小南飞点了点头，欧阳蜓走到暖心湖对岸，拍打身上尘土，一阵风来，不自主朝小南飞望去，心头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