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岛 第62章 荒野迷失

等离殇那沉重的眼皮缓缓张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那垂落下来的长长的高丛草的叶子，叶子上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地从草尖向下滑落着，然后滴落入离殇的嘴角，正是这微弱的水珠，一点一滴地唤醒了沉睡中的自己，离殇干涸的喉咙逐渐有了一丝的润泽，意识也开始慢慢苏醒过来。

离殇吃力地站起身来，他环顾着四周，四周尽是密密麻麻的高丛草，高丛草的高度淹没了他的头顶。他看不到远处，除了眼前密密麻麻的高丛草之外，其余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阳光从高丛草交错的叶子间洒落下来。

离殇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高丛草之中，他一直朝前走着，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出这一片茂密的高丛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会出现在这里，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已经模糊的记忆，他记得那日他拼命的奔跑，朝着阴山的方向，他夜以继日的狂奔。记忆里，那日他似乎已经到达了阴山的脚下，他看到了那洞口爬满的青藤，他伸出手指去触摸那翠绿的青藤，然后他自己就迷迷糊糊地倒下了，没有了意识。他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只是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出现在这一片茂密的高丛草之中了。

离殇一边用手拨开密密麻麻的高丛草，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着，只是突然间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看的时候，发现了躺在高丛草中已经僵硬了的一具尸体。他拨开身边的高丛草仔细地看了看，这才看清楚，那躺在脚下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和自己一同离开的阳启，他不知道阳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离殇清晰地记得，那日他和阳启是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行走的，为什么自己会和阳启同时出现在这一片高丛草中。

离殇看着躺在高丛草中一动不动的阳启的尸体，他心中很是沉痛，他倒不是因为看见阳启的死亡而沉痛，而是因为他似乎知道阳启为什么会死在这里。离殇知道，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像阳启一样，躺在这一片高丛草中，然后像他一样悲惨地死去。

伤心过后离殇冷静下来，他取下阳启身上的利刃，用那利刃砍倒周边一圈的高丛草，然后又用利刃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深坑刚好能放下阳启的身体，离殇把阳启已经僵硬的尸体放在了挖好的坑里，然后他填上土。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已经很累了，于是便趴在了埋着阳启尸体的土堆上沉沉地睡去。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和地照射而来，离殇从睡梦中醒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朝着那深处的高丛草走去，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几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想到这个，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看着四周密密匝匝的高丛草，他犹豫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这片高丛草，他不想一个人像阳启一样死在高丛草中。

他站立在掩埋阳启尸体的土堆前面，此刻他已经分不清楚方向了，他不知道月王古月他们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来时的路，他只是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低沉地说道：“月王，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说完离殇便坐在了脚下的土堆上面，对着土堆说道：“阳启，我们可以做个伴！”

离殇用利刃在土堆的旁边开始挖，他再次挖出一个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身体的深坑。挖好后，他扔下手中的利刃，然后自己跳入坑中，安静地躺在了坑里。

一天一夜，又一个一天一夜，离殇安静地躺在坑里面，他想了很多，他想起在古族的时候，他们平静安详的生活，他想起风王、月王、离露那些熟悉的面孔，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看不到他们那熟悉的脸庞了。

他安静地躺在坑里面，白天的时候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看着眼前的风和日丽，然而一切都无法驱散他内心的绝望和孤寂。夜晚看着头顶的繁星点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饥饿时常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起初只是隐隐作痛，但是渐渐地变得愈发强烈，犹如千万只叶虫在啃噬着自己的整个身体，他紧咬着嘴唇，试图忍耐着这样的痛苦，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难以抵挡。每一次饥饿的感觉袭来，都会令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只能安静地躺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想过自我了断，可是他没有勇气，他倒不是怕死，他只是想等着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他依然心存幻想。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有一刻间，他想起在古族的山脊下被黎族人围攻的场景，他想起那日族人的饥饿，黎族人向护甲圈抛来烤熟的自己族人尸肉，族人大口吃起来随后又作呕的情景。此刻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站起身来，捡起地上自己扔下的利刃，开始剖开身边的土堆，很快阳启的尸体就从疏软的土壤里面浮现出来，他想了许久。许久之后他又重新掩埋了阳启的尸体，又转身躺回到了刚才的土坑里面。又是一阵反复的思考，心中多次的斗争之后，他还是再次用利刃剖开了身边的土堆，当他再次看到躺在疏软的土壤中阳启的尸体，这次他没有再犹豫，他用利刃砍下了阳启的一只手臂，就这样大口大口生生地吞食起来，一边啃食一边作呕。

此刻他不再感到饥饿，或许这样他能在这片高丛草中多存活几日。他正这样思考着，只是瞬间他听到了高丛草中有了沙沙的动静，他高声呼喊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他站起身来，面前的高丛草中正有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等那人拨开面前的高丛草的时候，他看清楚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文尔。

离殇看见文尔的那一刻，就向前走了上去，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或许这一刻命运把他们捆绑在了一起，离殇这一刻想着自己终于获救了。

文尔告诉离殇，这片草地会自由地移动。离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令离殇感到奇怪的是，他这几日可一直都停留在这里，却都没有感觉到草地是会自由移动的。

离殇向文尔诉说了他这一路的经历，他是如何拼命奔跑，如何跑到阴山的脚下，而他已经触摸到了那洞口爬满的翠绿的青藤，然而在最后一刻他却晕倒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出现在了这片高丛草中。

离殇正向文尔诉说着自己的一切，可是突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文尔手中的利刃径直地插入到了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就喷涌而出。

“你——你——”离殇痛苦地发出低沉的声音。这一刻离殇心中也明白了，只是他已经来不及向文尔解释什么，就这样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阳启尸体的前面。

那日文尔告诉月王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他会回到女梣树下，如果三天后他回不来，说明他就出事了。

文尔进入高丛草后，就感觉到高丛草的不对劲，只是当他想要朝回走，回到女梣树下与月王汇合的时候，他发现他回不去了，他同样在草丛草中迷失了方向。文尔在高丛草中走了很久，他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他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高丛草中停留了多久，直到这一日，他听到了高丛草中离殇呼喊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他拨开密密麻麻的高丛草，他看到离殇的那一刻，他惊喜万分。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然而当文尔看到躺在地上的阳启的尸体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了。同样有着满是饥饿感的文尔以为，在这片神秘的高丛草中，离殇杀死了阳启，然后吃食着阳启身躯的肉，这才在这片高丛草中存活了下来。

此刻的文尔回想着刚才离殇所说的一切，他慢慢地明白过来。这片高丛草在不停地移动着，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被移送到什么地方，但是文尔坚信不管自己怎么被移动，自己也是无法走出这片高丛草的。不过此时他知道，如果自己的速度足够的快，快到超过高丛草移动的速度，那么他是可以逃出这里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离殇不管怎么拼命奔跑，他也是无法到达阴山的脚下的，然而他成功地到达了阴山的脚下，而且他还看到了那洞口爬满的青藤，只是在最后一刻他倒下了。从离殇的言语中，他还明白，高丛草如果连根去除的话，这一片地方将不会再被移动，看着躺在地上的离殇和阳启的尸体，又或许这片高丛草不会移动死物，而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不过这一切等试过后就明白了。

文尔想到这些，他就更加坚定了想要活下去的勇气。他用手中的长剑砍下离殇的手臂，拿在手上就大口地吞食起来，或许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了。

文尔吃饱之后，便把阳启剩余的残体搬到左侧的高丛草中，在他的右侧，文尔用利刃不停地连根挖起那高丛草，挖完一小片之后，文尔便在地上做出了标记，然后坐在地上休息，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站起身来，在四周的地方都做上标记。这样之后，他才放心得坐在这一片平整的土地上休息起来。

这一晚文尔就在这片自己弄得平整的土地上沉沉地睡去。

等到第二日，天色刚刚亮，文尔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仔细地查看着四周，他围着平整的土地走了一圈。他发现昨日他放在左侧高丛草中的阳启的残体还依然在原来的地方，右侧昨日连根挖起的高丛草今日没有再生长出来，而四周地上做着的标记还是昨日的样子。这下他彻底明白了，他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此刻阳光照射而来，温暖如春。文尔看着这一大片神秘的高丛草，他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挖到尽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这里。

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停地向前挖着这些高丛草，挖过一段距离之后，又回头把离殇的尸体向前移上一段距离。就这样日复一日，文尔每日都重复地做着同样的事情，渴了就喝高丛草叶尖上落下的水珠，肚子饿了就啃食离殇的尸肉。

文尔就这样一直坚持着，直到离殇尸骨上的肉被啃食完了，那原本残留的些许血肉的尸骨彻底变得白骨森森，上面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皮肉。可是眼前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高丛草却依然如一堵坚不可摧的绿色城墙，永远横亘在自己的面前。

文尔回头看着自己挖出的一条通道来，通道直直的已经看不见了尽头，宛如一条长蛇，却静静地躺在高丛草之中。文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但只是一瞬间，那无力感便被他坚定的信念所驱散，他还是坚定地继续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挖着那密密麻麻的高丛草。阳光洒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尽管他大汗淋漓，尽管他身心力竭，尽管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但他依然不屈不挠地继续着。

文尔已经完全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这样不知疲倦地又挖了多久，只是饥饿让他的力气显得越来越小，他挖得也越来越慢，每挖出一棵高丛草都显得是那么的吃力，原来那有力的臂膀此刻看起来似乎被抽走了筋骨般软软无力。

这一天文尔坐在地上休息，突然听到身旁的高丛草中有了沙沙的声响。文尔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着长剑。那一刻文尔以为是高丛草中的什么动物，这么些日子以来，他这可是第一次发现高丛草中有生命的动物。

文尔心中充满了惊喜，他不会放过这次猎杀动物的机会，因为他实在是饿极了，他想着今日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然而当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他透过密密麻麻的高丛草的长长的叶子，他看到了高丛草中出现的并不是什么让自己惊喜的动物，而是一脸憔悴的月王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