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岛 第14章 奉命查案

我听到身后的人提醒着我跪下。然后，我就跪在了地上。而从这个角度再看向厅堂上面坐着的那位老人，那种威严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就在空气中扑面开来。我甚至开始担心起来，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苏沐和谷起现在的处境，我记起身后跪着的那人来这之前曾告诉过我，不许我问多余的问题，要我无条件地服从。我甚至没有勇气开口问那老者什么，只是等着厅堂上的老者先开口，然后我再作回答。

堂上的老者高高地端坐在那里，他的面容严肃，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愁容，有那么一刻间，时间似乎在他的身上凝固，他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颤动和摇摆，却宛如一座古老的石像。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不祥和悲伤。

周围的卫士们也都静静地站立着，他们的安静无声，使得整个厅堂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谧。这种安静却并非平静，似是一种压抑的氛围，让人呼吸变得沉重，甚至会让人感到有些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厅堂上得老者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我的身边走来。他的动作却那般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像是一阵风迎面而来。他缓缓地走过来，每一步却显得那么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老者来到我的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示意我站起来。虽然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却像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我缓慢地站起身来，与他相对而立。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老者变得慈祥了起来，原本心中的恐惧此刻竟荡然无存，没有了丝毫胆怯的感觉，我感觉到了他的和蔼可亲。一瞬间，只是觉得那老者就是一个老人家，他的微笑如春风，温暖而柔和。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是一件黄色绸缎，上面有着精美的花纹图案，那些花纹线条弯曲优美，宛如行云流水，细腻而又精致。只是刹那间，竟让我联想起了苏沐身上那美丽的线条所勾勒出的纹身，心中只是可惜我无法窥视到那纹身的全貌。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半低着头心生敬畏的礼貌地回答道。

“我就是无鲜，这鸢千族的族长。”那老者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我心中一阵惊讶，只是没想到眼前如此慈祥的老人，竟是这鸢千族的族长无鲜，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跪在地上，给面前的无鲜族长行礼。无鲜族长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说道：“不必多礼，按理来说，我是这鸢千族的族长，你也是游尕族的族长，现在还是游戈族的族长，我们算是平级。”

我只是很惊讶，我没想到眼前的无鲜族长会这般说话，而眼前的无鲜族长却完全不像我心中一直记忆着的鸢千族的族长的样子。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游尕族和游戈族都是我们鸢千族人的友好邻族，我们三族人长期和睦相处，中间却也产生过一些分歧和对立，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远离游尕族，远离自己的族人，却也因此成就了你游戈族族长的身份，不知道你是会感谢我这个族长，还是会记得以前的事情而心生怨言，而憎恨我这个族长呢？”无鲜族长竟这样直接地说道。

我看着鸢千族的族长无鲜，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一瞬间竟让我想到了自己已去的父亲，他有着和我自己父亲一般的年纪，有着和我的父亲曾经一样的慈眉善目，却是怎么也憎恨不起来，不过我还是想起曾经的游尕族人，被逼迫得四散落魄的模样，一时间竟语咽了起来。

我控制着内心波动着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冷静和清醒。我知道，自己的命运，甚至于整个族人的命运，还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知道当初鸢千族为什么那样对待游尕族吗？”无鲜族长开口说道，似乎已经看懂了我的心中所想。

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觉得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怎么看，也和当年鸢千族人对待游尕族人的无情冷酷联系不起来。

“你知道我有个儿子叫千岩吗？”无鲜族长突然问我道。

“这个我知道，我在经过禅桥镇的时候见过千岩大人！”我恭敬地回答着。

“你不用担心，你们游尕族族人现如今生活得很好，当年在我得知鸢千族人对待你们的不公后，我已经下令补偿你的族人了，我已经责罚过我的儿子千岩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无鲜族长继续说道。

“千岩大人？”我有些惊讶地叹息道。

无鲜族长仿佛能够洞悉我内心深处闪过的每一个念头，可以看穿我的心思一般。

“是的，你已经见过了，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无鲜族长看着我，突然这样问道。

“千岩大人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卓尔不群。”

我想了想这样回答着，我不知道无鲜族长问我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许是想让我放下心中对他的成见。

“对，他确实是才貌双全，风华绝代。可是他的心未必在鸢千族这片土地上。”无鲜族长缓缓地说道。

无鲜族长说完，微微叹了口气。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问我道：“你知道林间死去的那人是谁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着。

我心里非常清楚，直到此时此刻，我与无鲜族长的对话，才真正触及到了核心所在。而之所以我会来到这里，原因无它，正是因为林间死去的那个人。

“死的那个人正是我的二儿子新苑，阴阳先生已经检验过他的尸体，的确是中毒身亡，那日林间你的猜测是对的。”无鲜族长开口说道。

无鲜族长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什么，我沉默着没有吭声，只是目光看向无鲜族长。

无鲜族长转身回到厅堂上，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突然间变得宏亮起来，说道：”你在游戈族破获了族长死亡的案子，在禅桥镇又破获了当铺老板被杀的案子，你的事情我可是都听说过了，我也坚信将未来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族长。”

“族长大人过奖了，这一路走来，只是偶遇那些凶案，自己运气好而已，然后才顺藤摸瓜，勉强侦破案子，抓住凶手罢了！” 我有些谦虚地回答着，我揣摩不出无鲜族长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你是否愿意？”那无鲜族长很客气的又说道。

“族长大人，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若我能帮上族长，那也是我的幸运？”我只是回答着。

无鲜族长言语间的客套让我多少有些不太自然，我只是捉摸不透。

“我想请你帮我调查新苑的死？”无鲜族长继续说道。

我思索片刻，尽管无鲜族长态度和蔼，可是这样委托的说辞我基本是没法拒绝，于是说道： “这个……我愿意尽心尽力帮忙调查，一定找到杀害新苑大人的凶手！”我思忖着，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我心里清楚，尽管无鲜族长是用请求的语气在和我说话，可我依然是不能拒绝的，如若自己当面拒绝，那么自己或许再也无法离开这片鸢千族的土地，也或许会被当做嫌疑的凶手来对待。

“那请你帮我调查我儿新苑离奇死亡的案子，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所有的支持，我会让你轻装上阵，还有你带来的那两个人，我也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还有你海边的游尕族的族人，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先回去瞧一瞧，然后在回到这里来！”无鲜族长一边看着我一边说道。

这甚至让我想起了自己在禅桥镇官府中的白虎堂上，遇到的那些个花脸的判官，无鲜族长好像那些判官一样，几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所有想法。在无鲜族长面前，我心中所有的疑虑片刻就像在炽热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他的话流淌在我心中最隐秘的角落里，将那些原本纠结不清的思绪一一隐藏起来。然而，这种感觉却是那般的不自在。他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其中似乎所蕴含的力量却让我无法抗拒。在无鲜族长柔情的背后，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我却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我跪倒在地上向无鲜族长深深地行礼。

我无法拒绝他，也不能拒绝他，因为我知道直接拒绝面前的无鲜族长将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苏沐和谷起此刻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游尕族的族人此刻的生活到底怎么样。我只知道自己此时必须无条件地服从眼前的这位无鲜族长。

“我完全相信族长大人，我会尽心尽责查办好新苑大人被毒杀的案子！”我思忖良久之后，也只能这样虚伪地答应着。我只希望未来的几天里，自己能让无鲜族长满意，到那个时候，无鲜族长或许会念及世俗伦常，释放苏沐和谷起，让我回归游尕族。

“你答应便好，我现在正式封你为我地域巡查官，赐你无字令牌，从此鸢千族领地你可以畅通无阻。”无鲜族长似乎满意地说道。

在与无鲜族长交谈的过程中，我得知，自己身后一直跪着的那位，在林间与自己对话的那人名叫初旬。听无鲜族长说，初旬曾是新苑大人身边的近卫，他对新苑的日常非常熟悉，他可以协助我查案。

此外，无鲜族长还给我安排了三位助手来协助我，分别是墨沿，阴阳先生和白脸判官。

墨沿，是鸢千族最出类拔萃的武者，擅长近身格斗，身材魁梧，此人负责保护我在鸢千族的安全。

阴阳先生，一头黑灰色飘逸的长发，皮肤黝黑，面部坑洼不平使人难于目睹，却是鸢千族最有名气的医者，对鸢千族领地内各种名贵药材研究颇深，擅长制毒用毒，对各种毒药了然于心，据传言能通阴阳之术。

白脸判官，曾经是禅桥镇白虎堂的首席，能快速判别他人的言语真假，此人个头矮小，金黄色的头发高高竖起，纯白色的面容，却像是带着面具一般，只是眼角周围露出道道鲜艳的红色血丝。

无鲜族长还为我在新苑府邸的附近安排了一处庭院，让我暂且住下，同时还为庭院中添加了两位女佣，来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跟随在我身边的人是墨沿。墨沿的话很少，他说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他会在每天的每时每刻都保持我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而我几乎没有了一个人的私人空间，走到哪里，我都会感觉到墨沿的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白脸判官告诉我：“或许现在我没有办法协助你侦查什么，但是审判的时候我定能帮上你的忙，我能判断出别人说话的真假。”

此刻，我也明白白脸判官言语的意思，他是白虎堂的首席，就像白虎堂里面的那些个各种颜色面具的判官一样，能轻松地拆穿他人的谎言。

阴阳先生带我去见了新苑大人的尸体。新苑的尸体被存放在了一个冰冷的地窖里面，他的面容已经变得紫黑，嘴角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渍，脖子边上有着一道细细的痕迹，生前脖子上似乎佩戴过什么吊坠。

阴阳先生告诉我，经过他细心的检查，发现新苑大人是中毒而亡，而所中之毒是鸢千族土地上最常见的一种毒药——鸠毒。

阴阳先生还告诉我，鸠毒是从鸠鹰的身体上提取而来。鸠鹰的脖子呈现黑色，它身体上的羽毛为暗红色。鸠鹰依靠腐蚀的动物肉为生，它的全身都有毒，喝过它那羽毛沾染过的水后，人都会出现轻微中毒的迹象。

我问阴阳先生道：“这种毒很厉害吗，中毒的人都会死吗？”

阴阳先生回答说：“这种毒是可解得，而且，鸢千族土地上的人都知道怎么解这种毒，中这种毒之后，只要服下夏枯草和冬眠虫两种药材便可以轻松解毒，而这两种药材，药铺都会很容易买得到的，即使在这里的荒郊野外，也很容易能寻到的。

初旬领着我去了新苑所住的府邸，新苑大人的府邸并不像鸱青所住着的官府那样宏伟有气派。新苑大人的府邸很朴素，远远地看着就像一个大一点的宅子，说是大点的宅子，但是和鸱青大人的府邸比较起来，那可是又小了很多，只是比普通人的宅子又大了很多。新苑大人的宅子里随处可见的是狩猎来的动物的头颅，还有虎皮，熊皮之类。初旬领着我进入宅子中的一间密室里，密室里摆放着各种器具，初旬给我一一做着介绍，而那些都是新苑大人日常用来狩猎的武器。

在密室侧面的一个木头架子上面，存放着一些罐子，其中有一个罐子上面赫然写着“鸠”字，我指着这个写着“鸠”字的罐子问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初旬回答说：“这个罐子里面浸泡着捣碎了的鸠鹰尸块，长时间浸泡过鸠鹰的水便会有剧毒，这样的鸠毒可比普通的鸠毒毒性会强很多。”

我指着那罐子问初旬道：“新苑大人平时用这些鸠毒做什么？”

初旬回答我说：“这个罐子新苑大人平时是不会动的，原本是为了利用它的毒性制作有毒的箭簇来捕获猎物的，无奈它的毒性太强，被射伤的猎物身体里面也会携带上鸠毒，这样捕获而来的动物自然也就无法食用，也会容易让鸠毒传播给无辜的人类，所以后来就不再用它了。”

在鸠毒罐子左边的一个架子上还有几个罐子上面写着“竹叶青”，我指着写着“竹叶青”的罐子问初旬道：“这个也是毒药吗？”

初旬回答我道：“那个不是毒，那可是个宝贝，在鸢千族里，这东西可不多，它是能解毒的竹叶青酒？”

我好奇地问初旬道：“竹叶青，解毒的酒，既然被称为宝贝，那它有什么奇妙之处吗？”

初旬回答说：“竹叶青是阴阳先生早期最成功的作品，制作竹叶青的水来源于那高耸悬崖之上流下来的清澈的山泉水，那山泉水被鸢千族人称之为天水，因为它的源头没有任何人到达过，天水自那至高之处顺着岩壁缓缓向下，经过与岩壁间各种灵草的接触浸泡，水质奇特，其味道可谓天然甘甜。这种水与其它悬崖峭壁间飞流而下的瀑布完全不同。阴阳先生收集来天水之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淀，去除天水中的杂质，然后再经过复杂的酿制，里面再加入黄苓、蒲公英、地丁、黄氏、紫花、夏枯草、冬眠虫、赤芍、茯苓等四十九种药材，最终制作而成的。

我好奇地问初旬道：“那为什么起名叫竹叶青？”

初旬回答我道：“这个你有所不知，在阴阳先生制作竹叶青酒还尚未成功的时候，新苑大人有一次外出的过程中，他误饮用了鸠鹰羽毛沾染过的水而出现了身体中毒。那个时候在整个鸢千族还没有人能化解鸠毒，焦急之中，无鲜族长便找到了阴阳先生。而那时的阴阳先生正在研究着各种毒药的解毒方法，只是当时他正在研制的解毒的药酒，还未完全达到阴阳先生所设想的酿制期限，阴阳先生预计封坛一百天的解毒药酒便被提前打开了，也就是在酿制的第四十八天的时候，便打开了酒坛。可是当时开坛之后，用来解毒的药酒闻起来极其怪异，神奇的是阴阳先生在酒坛里加入了被蛆虫咬过的绿竹叶嫩芽，然后又继续封坛了一天一夜。当时为了试它的解毒效果，阴阳先生亲自喝下了鸠鹰羽毛沾染过的山水，就这样经过几日反复的试验，解毒的药酒竟神奇般地研制成功了。阴阳先生在把自己提前开坛和在药酒里面加入了竹叶青的经过告诉给了无鲜族长，无鲜族长便为此药酒取名为竹叶青酒。”

初旬指着那坛竹叶青酒继续向我诉说着：“竹叶青酒曾经拯救了新苑大人的生命，新苑大人也是自那之后便喜欢上了竹叶青清酒。后来阴阳先生在研制毒药和解药的过程中，渐渐地发现，能完全解除鸠毒的解药是那夏枯草和冬眠虫两种药材。”

我又问初旬道：“依照你刚刚所说的，竹叶青酒拯救了新苑大人的生命，这才被新苑大人当做宝贝收藏起来吗？

初旬看着我回答道：“不仅仅是这样，阴阳先生在后来的研究中逐渐发现，竹叶青酒不仅可以解鸠毒，而且还可以解除石鱼、雷藤、玳瑁和蟾蜍等等常见的毒药。”

我又问初旬道：“这么看来，新苑大人之死，是新苑大人没有及时喝下竹叶青酒而中毒身亡，又或者是因为没有及时服下夏枯草和冬眠虫的原因？

初旬淡淡的说道：“不，他的中毒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新苑大人平日里喜欢狩猎，而且每次狩猎的时候，我都会跟着一起前往，我很了解他的。每次狩猎的时候，他都会带上一小坛竹叶青酒，在林间享用猎物美味的时候，每次他都会把竹叶青酒分给一起狩猎的每一个人喝。”

我继续问初旬道：“那天狩猎，你们都食用了什么？”

初旬回答我道：“我们每次外出狩猎都是提前一天约定好，当天大家都不会在进食别的食物，只等着狩猎来的美味和享用甘醇的竹叶青酒。那天我们在林间先是捕获了一头犎牛，正在起火，准备悬挂起来烤着吃的时候，天空盘旋着飞来一只鹰鹫，新苑便用随身携带的弓箭射了下来。然后我们就把鹰鹫和犎牛放在一起烧烤，新苑大人把烤熟的鹰鹫用刀子切成小块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后又把酒坛里面的竹叶青酒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起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