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杀死我，治愈我 第4章 吊桥效应

——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

放假期间良姜一直躲着虎杖悠仁，如同一夜回到初识前，虎杖悠仁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曾一起隔着人群默契地结伴回家的女孩人间蒸发一样不再出现，电话不接敲门不应。

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直到一次在偏远公园角落茂密隐蔽的大树上发现了手臂疯狂流血的良姜。

良姜注意到虎杖悠仁时，他已经脸色难看地凑了过来，在树下抬头静静看着自己，眼中的质问和真实的生气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良姜知道自己没有看上去那么勇敢，在感情上她就是个胆小鬼，害怕一切可能的变数，抗拒所有超出预期的关系。

于是她只是抿了抿发白的唇，迅速后撤，翻出了角落的公园墙。

树上的血迹不多，虎杖悠仁稍稍放心一些，不由得疑惑良姜到底在做什么。

良姜：杀咒灵啊。

开学的时候，她们不在一个班，良姜只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每个周目都能跟任务对象扯上点奇怪的关系了。

她的性格已经很难搞了，为什么这些人总能找到一些合适的时机来敲打她。

虽然知道世界线完全修复后，世界重置，这些周目会如同虚拟的梦境消散，良姜也做不到随意玩弄别人的情感，更不敢把自己的情感交给昙花一现的某个任务对象。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原身来源于少年漫，他们都没有跟更多的女性角色接触，所以自己的存在才格外显眼。

而如同尼采所说：“你还要警惕自己内心泛滥的爱，孤独的人总会迫不及待地向与他邂逅的人伸出自己的手。”

大概大家都是孤独地走了很久的人，所以无法不在意主动靠近的人。

这样想着，良姜坚定了疏远虎杖悠仁的念头，可惜事不愿违。

五楼使用的教室不多，平时上来的人少，久而久之，这里的卫生间就有了一些鬼怪类的传闻。

也滋生了不少阴暗的爬虫。

“啊——！”

尖锐无助的惨叫在隔间响起，脏臭的泔水被临头浇下，女孩原本紧抱双臂的手变得不知所措，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没有办法反抗。

外面的讥讽不算大声是为了不引来老师，卫生间外面不是没有人但他们不会选择引火烧身，老师真的来了也不会彻底遏制这股校园霸凌的风气，这些，被反锁的女同学都知道。

可是生的**如此强烈，尊严显得如此不值一提，她快要忍不住开口求饶，道歉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外面的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今天是趣味运动会，去参加比赛的虎杖悠仁突然回来了一趟，在四楼闲逛的良姜不得不上了五楼，没想到撞见了一场霸凌。

脑子里有一根神经被狠狠拉扯，不快的令人厌恶的模糊记忆从深处反刍上来，良姜的身体先做出了动作——

她的力道不重，却足以把门板踹飞，砸在毫无防备的一名男生身上。

这里有男有女，面容跟记忆中的一些人慢慢重合，牙髓神经跳动起来，大脑高度紧绷，良姜咬紧后槽牙，声音慢条斯理，在场的人却没人觉得她真的平静：

“啊，看我撞见了什么，一群畜生。”

一时间被她的气势震慑，这些人没说话，但她的话显然很冒犯，某个男生轻佻开口：

“同学你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在玩……”

后面一句自以为调笑能缓解气氛的美女别误会还没说出口，良姜身形一闪，这些人就看见出言不逊的男生已经被掐着脖子抵在墙上，两条腿扑腾扑腾像一条死鱼在挣扎。

他面色赤红转青，拍打少女手臂的力道渐渐无力，有关系好的想上前帮忙，被良姜甩破布一样甩过来的男生砸了个半晕。

几个见势不妙的男生想跑，又被拿起拖把的良姜掀倒，一人一个拖着塞进其他隔间的马桶里，摁着脑袋进去。

剩下的少数女生已经吓傻了，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良姜在初中名号响亮，高中认识她的人也多，但她低调了不少，好些人不清楚她有什么可怕的，今天才见识到这个女孩手段的暴力。

这些男生有的已经尿了裤子，有的呆呆傻傻瘫在地上，良姜贴心地将隔间用掰断的拖把杆卡住锁上，一边看向这些女生。

“一般情况下，我不打女生，”

她笑了起来，在这些人眼里却如同玉面修罗般可怖，

“来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然后我想想怎么对待你们。”

良姜的语气不容置喙，一个稍微高大些的女生站了出来，抖着声音讲述来龙去脉——

这些男生中的一个，暗恋对象竟然喜欢女生，试图双管齐下美人齐收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找了几个刚混社会的女生和同伴，把不识好歹的暗恋对象堵住羞辱。

如果良姜没有来……

“你们觉得这个女生有错吗。”

良姜的脸色平静，轻轻擦去脸上刚刚男生挣扎时甩上来的血渍。

隔间里男生们呕吐干呕的声音此起彼伏，瘫在地上蠕动着拍打门的动静格外惊悚，这几个女生终于在这样的压迫下哭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对不起。

良姜打开封住的隔间，将受无妄之灾的女生拉了出来，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往手心里塞了一包纸。

“医务室。”

接着指了指门，其他女混混害怕地不敢来直接离开，上道地过来扶着腿软了的女孩，被狠狠推开也不敢有脾气，陪在她左右走着。

良姜则重新拿了一根拖把，趴到隔间上要一间一间教训这些男生，刚撑上去的身体却被人从背后托着抱了下来。

除了某个人，还有谁能完全躲过她的五感。

良姜条件反射的一棍被虎杖悠仁硬生生受下，她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虎杖悠仁很清楚，强硬地掰开她的掌心，将拖把扯掉。

当啷一声，良姜凶狠排斥的眼神一瞬间恍惚，接着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原谅你了。”

耳边传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呢喃，良姜却溃不成军。

——虎杖悠仁，发现了良姜最深的秘密，并且找到了开锁的钥匙。

将头埋在少年怀里从隐忍的啜泣到嚎啕大哭，像是有数不尽的委屈终于得到一次奢侈的释放。

里面的男生一个个都不知道她壶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动也不敢嚎了。

虎杖悠仁再一次撞见了良姜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次是她藏的最深的恐惧和愤怒。

虎杖悠仁弯下腰让她更舒适些。

她的手臂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似滚烫似冰凉的眼泪顺着颈窝滑进衣服里的感受很奇妙。

她抱的很紧，像是将怀抱当做了避难所，再也忍不住一路以来收敛得很好的痛苦。

良姜哭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少年就轻声细语哄着让她呼吸，总是让良姜恐惧地抗拒的温热怀抱和掌心在这一刻成了很好的慰藉。

被发现不对的难堪，被很好地戳中小心思的熨帖，良姜绝望地发现，自己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

终于哭累了，羞耻后知后觉涌上心头，良姜下意识想推开这人，没想到虎杖悠仁硬气地没松手。

“你干什么。”

自己瓮声瓮气的哭腔还有些干涩，良姜赶紧咳了两声缓解尴尬。

虎杖悠仁摁着她的脑袋，说的话竟然还挺体贴：“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被人看见这副样子。”

“那你转过去不就……”

说着良姜沉默了，她是想回家了，可是一路上遇见人怎么办，她确实不想被人看见这样私人的一面。

“……你背我。”

强撑的理直气壮，像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虎杖悠仁又好笑又心疼，尚且不清楚自己这些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干脆地应了下来：“上来。”

他没有低头，径直转身放矮身子，等良姜犹豫着趴了上去，才起身轻松地颠了颠，吓得毫无防备的良姜搂紧了他的脖子。

“轻了。”

带她一路挑人少的地方离开学校，虎杖悠仁轻松背着她翻过校墙，落地起身时又颠了颠身上的女孩，说了一句当下格外能刺激良姜敏感的小心思的话。

良姜反应很大地一抖，试图质问，却因为声音又软又哑显得色厉内荏：

“虎杖悠仁你好好讲话！”

少年也有自己报复人的小心思，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反而让良姜少了些拘谨，气恼地踢了踢腿，腿弯处紧实手臂的触感让她不太适应：

“不准笑——

你要是让其余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就完蛋了，知道吗？”

“嗨，嗨，知道了。”

他应承地太快，良姜反而拿捏不准，但又不想说话，哭得有点缺氧的大脑好像还没恢复正常，她只好幼稚地故意往下压上半身，试图让这人弯个腰。

显然虎杖悠仁不为所动，还有闲心提醒她头发垂到脖子上有点痒。

这话有点奇怪，良姜一下子僵住，不敢动了，决心也做个鹌鹑，马上要去见上帝。

一路上脚程很快，良姜到家后要关门，虎杖悠仁站在外面突然问了一句：

“晚上吃什么？”

“……”

良姜没说话，他就自顾自把话说完：

“吃丸子火锅吧，你之前说那个好吃。”

良姜关门的手就顿住了，从虎杖悠仁的角度看，她鼻头红红的，眼周红红的，脸也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怔愣看向自己的样子楚楚可怜的要命，胸腔里的心再一次就重重一跳——在五楼找到她的的时候也是这样。

“……”

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良姜只好打开门抹抹眼睛，一副坦然的样子，

“我现在就想吃，家里食材都有，进来吧。”

虎杖悠仁站在原地没动，良姜的眼睛一揉更红了，止不住的泪水像珍珠断了线，被她略带慌张地狠狠擦去。

看见平时要强疏离的某个人的脆弱面是十分致命的，无论是对于这个人而言，还是对于目睹了这一面的人而言，都是十分危险的。

他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说：

“别哭了。”

良姜看着他，突然抓住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消退的热意再次蒸腾爬上脸颊和耳后，她警告自己别多想。

气氛一度胶着。

虎杖悠仁率先投降，恢复平常的样子走了进来，接着直奔厨房，顺手熟门熟路从抽屉拿了两块热敷贴出来放在客厅茶几上。

良姜在他身后也眨了眨眼，压下心里一些危险的想法，背靠关上的门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局促地捏了捏手指。

等晚饭摆上餐桌，良姜眼睛上的热敷贴也取了下来，从沙发上坐起身看虎杖悠仁不打算吃的样子要走。

“爷爷还在家，我回去做饭。”

虎杖悠仁将她手上的热敷贴自然地拿过去放进垃圾桶，在玄关处解释道，良姜摆了摆手。

“咔哒。”

门关上的声音清脆，良姜坐到桌子旁，盯着热腾腾的盛出锅的丸子汤发呆，良久，啪一下捂住热意爆炸的脸，轻轻哀嚎一声。

“天……”

她不知道的是，门外，走在路上的虎杖悠仁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一巴掌捂住了右脸，又往下按住胸口，感受到疯狂跳动的心脏。

“不会吧……”

——

就这样结束了单方面的冷战，良姜和虎杖悠仁从前的相处方式不变，虽然良姜感觉到有些心态显然变了，但她强行装作一切照旧的样子。

一定是吊桥效应，良姜努力说服自己。

这段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初中，那些女生应该把消息散了出去，男生为了自己的尊严维护的遮羞布被扯下，有几个已经办理了转学，橘老大的名号再次响彻整个校园。

那个倒霉被人渣暗恋的女生亲自来找过良姜感谢她，紧接着就是表白。

良姜委婉拒绝了她，也更加坚定，自己绝对是类似的吊桥效应，才对任务对象又双叒叕动心。

这真的显得她的心动有点烂大街，但是人这辈子谁还没点印象深刻的瞬间了，这样一想，良姜勉强安慰到自己。

但是虎杖悠仁怎么想的，良姜不知道，那个似是而非的别哭了或许只是她因为错觉想岔了。

这天中午，良姜准备去天台，“不经意”路过虎杖悠仁的教室，却发现仅剩一人的教室里，少年正趴着休息。

难道最近太累了，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重要情况？

良姜瞬间警惕起来，径直走进去，犹豫一下轻轻坐到他前面的座位上。

呼吸听起来平稳，胳膊将脸挡住了，大概只是昨晚打游戏太晚，现在累得睡着了。

但是虎杖悠仁平时不会在跟她有约定的情况下爽约，难道他最近也觉得这段关系很奇怪，想提前戒断？

良姜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一点用都没有，但她向来不是能很好平衡理智和情感的人，现在情感占上风还不能像往常一样快速断舍离的感觉不上不下，吊的人很不舒服。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注意到了少年宽大修长的手，想到那天情绪失控时温热可靠的掌心温度，一些不合理的念头窜了出来。

就一下，而且他睡着了，应该没事吧……

小心观察虎杖悠仁的状态，良姜犹豫着侧过身子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刚放上去就后悔想收手。

虎杖悠仁的手却猛地翻转过来，单手轻松抓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枕在手臂上的脑袋也抬了起来，半梦半醒盯着良姜的脸半晌。

良姜不知道这是哪一出，试探着要抽出手。

没想到这人握得紧，感知到挣脱的意思，低头看了一眼，手下意识往上一翻，恰好与她十指相扣，两两对视。

——“？！！！”

门口处的响动惊动了距离无限暧昧的两人，虎杖悠仁彻底清醒了，慌张地松开手。

女孩略带薄茧但依然算柔软的手的触感尚留掌心，她匆匆离开时扬起的黑色长发和耳朵上的粉红色交相映衬，馨香尚在。

虎杖悠仁呆呆低头，虚虚握了握手，脸一瞬间爆红——

我刚刚在做什么？！！

门口早早回来的同学都石化了，学校里最酷最神秘的橘老大橘良姜和“西中之虎”虎杖悠仁……

他他他他他，他这是撞见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