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来了群年轻人 第91章 玄牝姚花·枕上浮生

苏州城核心区，“九天流云”超级商业广场。

这是信息洪流与资本物欲的具象化洪炉。高达数百层的环状悬浮巨构笼罩在永恒闪烁的霓虹蜃景之中。无数全息广告如同活物般在视野可及的每一个角落扭动翻涌，巨幅三维投影里，九天集团当红虚拟偶像的华丽舞姿与“玄米营养膏最新增肌款”的脉冲广告交替轰炸着行人的神经能量阈值。空气里漂浮着精炼的琥珀龙涎香氛、离子蒸腾的灼热焦糊气、以及亿万数据流高速撞击引发的微臭氧气息。

郭思彤一身熨帖的云纹青丝长衫，在智能引导光束铺就的人潮光流中随意漫步。他的步伐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开粘稠的人浪，周遭熙攘的喧嚣、刺目的光影、裹挟着**的能量潮汐自动在他身周三尺外滑开、消解、化为微尘净土白玉京中枢深处一道无关紧要的背景噪点数据流。世界于他眼中，是流动的资源图谱：头顶悬浮环廊中那个佩戴着价值五万上品灵石的“魂海共鸣坠”的少女，其消费潜能相当于三百二十头低阶灵羊的生物质能转换值；对面旗舰店里那件标价八千大秦紫金币的“星穹法袍”，材料解构后大约能提纯七公斤大罗级天蚕星丝……

逛，于他而言，不过是以“人”的形态，随机搜集些数据噪音，或发现些可被黑洞分解为“基础粒子柴薪”的“杂质资源”。譬如方才，他便在“璇玑法器阁”橱窗前驻足半秒，精确计算了那柄标榜“切割空间法则30%增幅”的炫光飞剑（标价十二万五千上品灵石）将其解构为夸克级后的能量回收率（仅0.032%，低劣）。

就在他即将融入主光梯通道的旋转人潮时。

眼角的余光，如同被最细微的引力弦牵扯，定在了一个点上。

商业巨兽腹心深处，一条不起眼的辅道转角。

一间铺子。狭小，寒酸，格格不入。

它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块嵌入精密仪器的老旧疤痕。两侧是流光溢彩、不断变换巨幅奢华蜃景的能量橱窗墙。而这间铺子，连门脸都没有像样的招牌。一块边缘发毛、油漆剥落的朽木板斜支在门侧，上面勉强以炭笔写着三个歪扭、快要被岁月擦去的大字：“姚花坊”。门框是灰扑扑的旧竹，门板是蒙尘的普通油布，连缝隙都透着股没打理的邋遢。

铺内。幽暗。没有灯光，只靠两侧隔壁霓虹渗入的残余流光勉强照明。空间极小，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装饰。四壁空荡，灰泥墙面裸露着粗劣的纹路，墙角挂着蛛网。唯有正中位置，放着一张同样老旧开裂的榆木方凳。

方凳上，放着一个枕头。

一个……极其普通，却又处处透着异样违和的枕头。

枕体呈现出一种枯槁沉黯的土黄色，材质非绸非布，仿佛是某种晒干后鞣制的陈年老树皮紧密缠绕捆扎而成，表面布满细微皲裂的暗纹和岁月侵染出的深褐色斑块。没有任何刺绣、纹饰、缀玉。形状古朴笨拙，甚至略显臃肿。它就那么静静地卧在凳面上，如同被遗忘千万载的枯骨。

一个鹤发鸡皮、佝偻着几乎只有孩童身高的老妪，如同角落里的一片陈年污渍，蜷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旧竹凳上。眼皮耷拉着，一双浑浊近乎全白的瞳仁仿佛蒙着厚厚的翳，呆滞地望着门外流淌不息的光怪陆离。她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打着深浅不一补丁的灰布斜襟褂子，手中攥着一根缠满了细麻线的老木梭子，却很久也不动一下，仿佛一尊早已僵死的朽塑。

整间铺子唯一的“商品”——那土黄树皮枕的侧下方，一张微卷发黄、仿佛随手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纸片，被一块棱角粗糙的小石子压着。上面是碳笔潦草的几字：

“姚花枕。二零二五。中品灵石。”

两千零二十五块中品灵石？一个在九天流云广场这黄金之地等同于尘埃的价格？一个在郭思彤眼中连刚刚那把劣质飞剑的微尘价值都远远不及的标价？

荒谬！无稽！逻辑链条在瞬间断裂！

郭思彤那冻结了四十六亿载光阴、如同绝对冰封星海的心湖……竟毫无征兆地……荡开了一丝涟漪！ 一种难以名状、无法计算、违背所有逻辑模型的……被牵引感！

如同精密仪器里一颗微小却顽固的灰尘颗粒，干扰了绝对平衡的磁场。

他停下脚步。在汹涌的人潮逆流中，如同一块投入激流的亘古礁石。

那土黄色的树皮枕，那枯槁的老妪，那简陋到可怜的铺面，那荒谬的标价……在他那能洞穿夸克层面结构本源的双眼中，却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空”！不是寻常物质的“空”，而是一种近乎绝对虚无！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物质结构靠近它都被一层无形的、难以理解的薄膜吞噬、消散，成为宇宙底层最混沌的“无”！

它像黑洞？不！黑洞是冰冷的、贪婪的绝对吞噬体！而这个枕头……更像是……一个通往虚无终点的门扉？一个概念层面的归寂奇点？

更令郭思彤心神为之微震的是：当他那大罗金仙级的神识，带着解析其结构本源的冰冷意志，如同亿万手术刀刺向那个枕头时——

消失了！

神识触碰到枕头表面那土黄枯皮的瞬间，如同亿万粒子被投入了更深层次的虚无！没有物质反馈！没有能量响应！没有法则结构可供解析！只有一片死寂！一片空无！仿佛他投出去的不是神识，而是……一滴水滴入了深不见底的宇宙暗渊，连回响都未曾泛起。

一种极其微弱、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倦怠感，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便累积沉淀的终极疲惫，透过那层“空”，无声无息地顺着他的神识链接倒流而上！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最本源的“存在即是疲惫”的终极共鸣！仿佛枕上承载着无数星海坍缩、亿万纪元更迭后留下的、最纯粹的死寂沉眠意志！

郭思彤那亘古无波的眼底深处，第一次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惊疑与震动！这绝非下界该有之物！这丝难以言喻的“存在疲惫感”如同幽深的寒流，甚至穿透了他大罗本质的层层壁垒，让他久未波动的灵台泛起一丝几乎已经被遗忘的本能——

休息？停下？躺下……沉眠……

荒谬！他是吞天兽！他追逐的是无限世界之力！是万物的终焉与新生！是终极的进化！他不需要……

可脚步，却已不受控地离开了人潮的主光道。

在周围那些衣着光鲜、佩戴着昂贵灵能配饰的游客如同看疯子般的怪异目光下，郭思彤这身着奢华云锦青衫（料子远非二十块中品灵石能计量）、通身气度如同世家公子游学的身影，一步，踏入了这片与九天流云商业广场格格不入的幽暗角落。

老妪如同化石，一动不动，浑浊的白翳眼球似乎都未转动分毫，仿佛进来的并非活物，而是飘过的一阵清风。

郭思彤站在方凳前，目光如炬，灼灼锁定那枯黄的树皮枕。他并未看价签，指尖微动。

哗啦啦……

声音清脆、突兀。

两千零二十五枚散发着柔和淡蓝光晕、切割标准如星辰碎钻的中品灵石，如同凭空出现的溪流，精准地叠落在老妪脚边布满灰尘的石板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散发出精纯的中品能量波动，与这破败铺面的尘灰气息格格不入，如同沙砾中堆砌的星辰碎屑。

做完这一切。郭思彤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动作谨慎而凝重，如同去触摸一枚极其不定的暗物质炸弹。

指尖接触到枕面那枯槁树皮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轰然炸开！非冲击！非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终极的、仿佛亿万纪元光阴堆积而成的厚重死寂与归零意志！如同冰冷的深渊河水倒灌入灵魂！瞬间冲刷过郭思彤的意识核心！

他感觉自己那大罗级别的意识仿佛投入了一片比微尘净土胎膜更浩瀚、更冰冷的“绝对沉寂之海”！时间、空间、存在的意义在此被彻底冻结、否定、粉碎！只留下一个纯粹的、无需思考的**——躺下！合眼！彻底沉入这片最终的虚无之眠！

“嗯？”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惊疑从郭思彤鼻端逸出。这丝久违的情绪波动带着罕有的困惑，在他一向冰冷如程序的面容上激起了微澜，但也仅此而已。

他猛地收手！将那枯黄古拙的姚花枕抓入掌中！触感依旧枯槁粗糙，重得超乎想象，如同握着一块浓缩了整片死寂星域的核心碎片！

老妪终于动了。枯瘦如同鸡爪的右手缓慢抬起，颤巍巍地伸向脚边那座灵石小山。布满深褐老年斑的指尖触碰到最顶端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石。没有欣喜，没有惊讶，那张皱缩如核桃的脸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这价值远超枕价百倍的财富，与她无关，与这枕头也无关。

郭思彤不再停留。抓着那冰凉沉重的死寂之物，转身大步走出幽暗铺面，重新踏入身后那片汹涌流光的物欲洪流之中。

直到回到“云梦泽”九号别墅（就是那把钥匙对应的那栋镶嵌巨大能量环的“璇玑造化环”别墅），穿过门口流光溢彩、能自动识别业主并发出柔美问候光语的门禁系统，将那件沾染了无数顶级场合气息的云青长衫随手丢在由纯粹数据能量凝成的云朵衣架上。

他站在别墅顶层那面由整块透明能量晶壁构成的观星墙前。脚下是烟波浩渺的人工灵湖，远方是整个苏州城如同燃烧熔炉般的不夜之城在缓缓流淌。

指端，那截枯槁树皮枕的触感冰冷依旧，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归寂。

“莫名其妙……”郭思彤看着指端的东西，剑眉微蹙。冰冷的逻辑数据流试图回溯分析整个行为链条，却徒劳地撞在那片无法解析的“绝对死寂”屏障上，碎成一片无效乱码。

花费远超价值的灵石（忽略不计）？买了个毫无能量\/法则\/资源价值的废品？行为……完全不符合“最优解”原则？这简直是……吞天兽漫长生命中的一级“逻辑事故”！

郭思彤将树皮枕举至眼前，大罗本源级别的“万象归元法眼”全力运转！瞳孔深处玉色星轮疯狂旋转！洞虚！解析！

无效！枕面依旧是那片死寂枯槁的土黄！内核依旧是无解的“空无”！

啪！

他将这逻辑废品，随手丢在卧室那张由顶级“万年温玉髓”与“幻心蚕云纱”铺就、悬浮于能量场之上的奢华云榻上。

玉髓温润灵光流转！蚕纱柔如轻烟！而这枯槁的树皮枕躺上去，如同在一块绝世美玉上放了一截刚从古墓里挖出的焦炭木桩！格格不入到令人发指！

郭思彤眉头拧得更紧。一丝极其陌生的、近乎荒诞的懊恼在冰冷心湖搅动起微小漩涡。他看着那截碍眼的“废料”。销毁？念头刚起，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极淡的、被那“归寂”意志微微排斥的不适。他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挥手。一道极其细微、却精准凝练的空间折叠法则之力将“姚花枕”与奢华云榻的接触点强行隔开寸许，形成悬浮真空层。

夜渐深。数据流依旧在处理。效率……因为核心程序中被强制植入了一个“未知逻辑冗余包”，竟意外下滑了0.0001个百分点！

逻辑废品拖累了运算速率！郭思彤冰冷的念头更加不快。他看着悬浮在云端、碍眼到仿佛在不断提醒自身“逻辑事故”的那截枯黄树皮。片刻。

他走到榻边，如同面对一个不得不处理的系统冗余垃圾。最终还是以一种近乎“物理实验观察失败反应”的心态，僵硬地躺上云榻。侧过头，避开那枯黄树皮的“视觉污染区”。

时间流逝。大罗金仙无需睡眠。意识核心本该如恒定的星海灯塔般明亮。

然而……

一股难以抗拒的、最深沉原始的惰性，如同无边的黑暗潮汐，悄然无声地从那悬浮在侧的枯槁枕面上弥漫开来。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而是被那万年温玉髓和幻心蚕纱的舒适柔和（虽然被他强行隔开了）稍稍中和后，化作一种如同宇宙母亲摇篮的……安逸？

那安逸感……如同亿万载跋涉于冰冷星尘中的归乡倦客……嗅到了故园的气息？

一种郭思彤从诞生之初，吞食万物、进化追逐于冰冷逻辑间早已遗忘……不！是根植于吞天兽更底层生命编码深处、却被“进化”强行抹除的最初本源的……原始安眠渴望！

它悄然渗透。无视了他意识核心的冰冷逻辑屏障。

就在郭思彤强压下这丝异样、试图专注于模拟下阶段吞噬紫垣外府资源配比方案的瞬间——

他的眼皮，那四十六亿年来从未主动闭合过的、象征着绝对掌控与永恒警惕的双眼……竟如同被无形的千钧巨闸压住！

难以抵抗地、沉重地……垂了下来！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万年温玉髓散发出的柔和光晕下投下阴影。

呼吸……

第一次……在一个无意识的、近乎本能的状态下……变得悠长……均匀……

意识深处，那轮照耀微尘净土亿万载岁月、恒定旋转的白玉京核心光轮……

竟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绝对安宁的薄纱……

冰冷的数据流，在从未有过的停滞迟滞中……缓缓沉入了“未知逻辑冗余包”散发出的……安谧之海……

云梦泽九号别墅，顶层能量晶壁之外。

无尽的苏州霓虹在远处流淌，如同一片永不熄灭的能量火海。别墅内，悬浮能量场的辉光静静照耀。

奢华云榻上。

那截枯槁土黄的姚花枕，无声悬浮于隔绝层。其表面那些细微皲裂的暗纹深处，一点比星尘微光更黯淡百万倍的苍黄色光点，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被遗忘在宇宙尘埃尽头的、一颗濒死心脏的……最后……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