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说了什么?”容祁突然睁开了眼,定定看着李扶音。
李扶音立刻转头看向他,眼神惊喜,充满关切:“你醒了?你感觉如何?伤得可重?”
问了这么许多,唯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容祁冷冷一笑,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死不了,我睡会儿,别再吵我。”
李扶音想起这一路的奔波,每次她睁开眼都能看见他清醒着,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还带着她一口气爬上了南山寺,着实不易,这会儿她光是看着地觉得他累极了,便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睡。
不过一会儿,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熟睡。
李扶音端起碗筷,将僧人送来的清粥小菜吃了个干净,她从昏迷中醒来后便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只觉得食物美味,丝毫不觉得寡淡,只可惜她这会儿胃口小,吃不下太多,否则她定是要把容祁的那一份也给一起吃了。
僧人去而复返,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扶音恭恭敬敬道:“施主请随我来,明净大师愿见你一面。”
李扶音软在地上动不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容祁,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叫醒他,便给暗中的雀九打了个信号,她灵巧地从屋顶上翻身下来,神态自若地走到了李扶音的身边,将她轻松抱了起来。
僧人对此并不是意外,反而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显然早知雀九守在暗处,并不计较什么。
他沉默着在前方带路,不一会儿便拐进了后山小路,穿过一处幽深的天然岩洞后,便能看见一间干净的小院,院子里种了一些药草和一些蔬菜。
李扶音知道这里应该便是明净的住处了,他虽说住在南山寺,但毕竟只有一条手臂,看着太过明显,身份容易暴露,也容易招来麻烦,所以他另辟了一处地方住着,倒也可以理解。
进入小院后,李扶音便见到了传闻中的明净大师。
“也不见得你就快死了啊,这不还全须全尾,喘着气呢么?非要来找上门来做什么!”
院子里站着个瘦削的独臂老头,身形略微有些佝偻,他蓄着花白的胡子,穿得邋邋遢遢,一张口便是粗鄙刻薄的语气,满脸的不耐烦。
可他到底还是愿意见她,李扶音自然是高兴的,她微微一笑,“明净大师这话说得……我若是死了,抬一具尸体上来,您也没法救啊。”
见她还笑得出来,明净睨了她一眼,眼神冰冷犀利,冷嗤道:“你这样的,我也没法救,我多年不医人了,早都忘记了。”
李扶音面带微笑,知道他这会儿还撑着面子嘴硬,她对雀九使了个眼色,让她暂且先退下,只留下她和明净二人。
明净在屋子里忙碌地走动着,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半晌也不说话。
李扶音道:“她如今挺好的,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她喜欢做饭,做的饭菜都很可口,不过她不怎么喜欢学医,她说自己不是好人,懒得救人,救人太麻烦,不如杀人来得简单,随便用点毒药便解决了……”
明净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显然十分不爽,咬牙怒斥道:“你就是这么教她的?歪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
李扶音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道:“她本性如此……您觉得她歪了,也是因为上梁不正……您若真的在乎自己这个孙女,等过些日子,我将她送来南山寺,让您自己教,如何?”
“嗤!”
明净脸色微变,随后故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罢了,就我这样的人,谁愿意伺候?就不折腾她了,她想怎么活便怎么活吧……救人也没什么好的,确实麻烦。”
说完,他走到了李扶音的身旁,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明净的脸色微沉,片刻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扶音一眼。
“你这体质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李扶音笑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吗?”
明净道:“你说你,有着等办法,怎么不给自己找个健康点的身体,你这幅身子娘胎里便带着不足,生下来后又不曾好好养育,能活下来纯是命硬了……如今又中了毒,每月发作一次,够你受的了。”
李扶音蹙眉道:“每月一次?这么过分!”
明净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种异类毒药我是没办法,就像当初……罢了不提了,除非你找到的特定的解药……不过,我可以帮你将发作时间延缓,变成三个月一次,实在不行你就找个男人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扶音想了想,点点头道:“也行,只是我现在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可有什么办法快速恢复?”
“没有快速,我给你去煮点药,你喝上七天,差不多能养回来一点,不过你想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至少要每日滋补,多食少动养上大半年。”
明净说完,便转身开始忙碌起来,随手从柜子里抓出一些药材,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往里面倒了点水便直接便开始煎药。
李扶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多食少动,这不是养猪么?您觉得我有那么多休养的时间么?哎……”
她以前就停不下来,但以前她能耗得起,如今却是根本耗不起了。
“像我这样直接甩手不干,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就有时间了?掺和这么多事情做什么,烦不烦?”明净背对着李扶音,蹲在小炉子前,一只手拿着扇子快速扇火。
李扶音道:“你说你不愿行医,那你在院子里种这么多药植做什么?”
明净扇风的动作微微一顿,扯着嗓子道:“我高兴种,挖了拿下山去卖钱,不然怎么活?”
他种这些东西,又不是为了拿来救人!
眼前的老头看似豁达随性,实则内心从未放下执念,否则他住在这南山寺里,应该是忘却烦恼道骨仙风的闲逸之态,不会像现在这样急躁,总是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就是不愿让自己停下来。
李扶音也不说破他的心思,转移了话题道:“若这世上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你喝下去之后,身体先是觉得乏力困倦,随后手脚便如同灌铅了一般沉重,躺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变得缓慢,然后意识模糊,你开始意识到自己要死了,试图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离体……你看着自己的尸体如同熟睡般完好,无伤口,无疼痛,甚至未曾出血,五脏六腑完好无损,并无任何先天疾病,可偏偏你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