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实真如许晋轩所说,徐明诏觉得自己可能连怪罪的理由都没有。
“学长,我不想再追究那晚的事了,你对不起是夏玥。”尽管这么回答,徐明诏却觉得心脏难受不已。
学生时代,他幻想过许晋轩有一天能接受他男生的身份,会愿意再次疼他抱他爱他,心里甚至有过期待,期待他和许晋轩第一次的肌肤之亲。
想不到是如此的混乱不堪。
徐明诏苦笑了下,眼眶泛红。
“你为什么非得要想起那些记忆,那三年来,你活得很痛苦。说实话,”许晋轩也苦笑了下,“我很庆幸你忘掉了那些记忆,我一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
“学长,我必须得想起来。”只有想起来了,他的病才有治愈的可能,他才能真真正正地做自己,他不想活在年轻躯体的阴影下了。
他心里清楚,许柏延对他年轻的容貌很迷恋。
每次身体回到年轻时,看到许柏延眼里对他的惊艳痴迷,他只会可笑地嫉妒起年轻的自己来,然后一次次地陷入不自信的迷茫纠结中。
许柏延到底爱的是年老的自己还是年轻的自己?
虽然许柏延早给过他的答案,说爱的只是他。
可他没有自信能赢得过年轻的自己,等没了年轻的容貌,他恐惧又无力地想着许柏延会像当年的许晋轩一样,认清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对他年轻容貌的迷恋从而抛弃他。
躯体能在入暮后变得年轻,仿佛成了他的枷锁,令他越发认不清自己的心,也认不清许柏延的心。
“明诏,听我的,想不起来就别再想了,好吗?”许晋轩倾身靠近,那张他年少爱慕的脸在他眼前突然放大,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徐明诏垂下眼眸,不说话。
许晋轩叹了一声气走开。
咔哒一声,门被大力关上了。
病房霎时安静了下来,徐明诏缓缓走到病床旁。
他坐下,手轻轻搭上许柏延的手背上,看见许柏延脸上的伤痕,心疼得哭得全身抖动。
许晋轩没走远,门外有保镖。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让人发现,他只能咬着嘴唇不让哭泣声溢出来,哭得一抽一抽的。
无人的楼梯间。
许晋轩在打着电话,声音里饱含怒气,“常华旭!你到底和明诏说了什么!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他问我,我不想对他撒谎,而且我没提那姓袁的。”常华旭说。
“你是没提,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在明诏面前不要提他失忆的事,你食言了。”
常华旭呵笑一声,语气嘲讽,“许晋轩,提起失忆,那我倒想问问你,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明诏失去的是两年的记忆,可他连我向他表白的事都忘了,枉我当初那么信你,看来你也瞒了我很多事,你是不是得和我解释解释一下?”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也没想到明诏会忘记那么多。”
“好,那我再信你一次。”常华旭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再撒谎,别怪我不顾多年的情分,我会把明诏从你身边彻彻底底地抢走。”
许晋轩头疼地扶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抢他……哎,他又不想出国,你带去他新加坡干什么?”
“谁他妈说我要带他去新加坡,我回国陪他回老家,公司的事你自己搞定吧。”
许晋轩难受地咽了一口气,捂了捂胸口说:“你理智点。”
“我很理智,我告诉你,明诏要是问起那姓袁的,我会和他说的,我会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的。”
“你跟他说那个疯子干什么!”许晋轩吼道,“当年要不是他,明诏会受那么多罪吗!我真恨不得他怎么不死在那艘船上,让他侥幸逃到了加拿大去,害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胆战心惊,怕他寻了机会回国,又找上明诏麻烦。”
“得了吧,许晋轩。”常华旭沉下声来,“你是担心他回来找你麻烦吧,这么多年来,你有真正关心过明诏吗?”
“我怎么不关心了?房子是我送他的,保姆是我给他找的,在公司里我也没为难过他,那年柏延从美国回来,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柏延的面子,我都没说他一句重话。”
常华旭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关心他,你就不会在夏玥说要养狗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他那时刚醒来,还以为自己活在以前,懵懵懂懂的,别人一接近他,他就害怕到不行,他不怕的人只有你和徐明志,我们瞒着徐明志,他在申海能依赖的人只有你了,可你却在家养起了狗,他不敢去你家找你,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你过来找他。”
“那是因为小玥说柏延喜欢狗,柏延想养,我不能让柏延失望。我是个有家庭的男人,我总得把家庭放在前面。”
“行了,我不想听你扯了。”
“真的,华旭,我真的有在关心明诏,毕竟当年的事情起因在我,是我害了他,我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
“关心?真的关心的话,你早该发现……”常华旭的话戛然而止。
许晋轩皱眉,“发现什么?”
“发现你是其实是个混蛋!”
嘟嘟嘟——挂断电话的声音。
许晋轩看着电话,愣神了会儿。
一推开病房门,正坐着的徐明诏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眼神惊慌地看向他,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我……我先回公司了,还有工作。”徐明诏低头经过他身旁说。
许晋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放柔声音说:“抬头让我看看。”
徐明诏的身体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
许晋轩哎了一声,双手捧起他的脸,一张苍白、脸颊满是泪水、下唇被咬出血迹的脸。
徐明诏瞪着眼看他,双眼通红。
瞧着怪令人心疼的。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比我这个当爸的还伤心。”许晋轩给他擦掉脸上未干的泪水,“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柏延是你亲生的。”
“学长,我……我……”徐明诏想解释什么,眼里有惧意,张着嘴半天说不成一句话,身体抖到不行。
“怕我干什么?”许晋轩怜惜地把他拥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语气轻柔万分说,“明诏,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放……放……放开!!!”徐明诏像受到什么刺激般,嘶吼一声,狠狠推开他。
许晋轩被推得后退几步,神情滞愣了下。
等他抬头再看时,徐明诏已经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