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二百九十章 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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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沉默的宫人们纷纷脸上露出笑容。云太妃松了一大口气，口中称颂：“阿弥陀佛。”

安如锦急急忙忙步出宫殿，向宫门处眺望。

在昏昏暗暗中，她看见一队人提着宫灯而来。是御前的宫灯，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笑容。

不一会，宫灯到了跟前，却是胖胖老迈的福泰。

安如锦往后张望，问：“福泰公公，皇上呢？”

云太妃笑道：“这还用说，皇上就在后面，一定是被政事给拖住了。”

安如锦微微一笑。是的，她记得他就是这样勤于政务的皇帝。要不是有一副好身体早就打熬不住了。

以后她应当多劝劝他注意身体，不要忙得连她都给忘了。

宫女们纷纷说着笑，殿前一片欢乐。人人就等着皇上驾临，说不定还会大大赏赐一番。

就在这时，福泰轻轻咳嗽了一声。

安如锦笑着看着他：“福泰公公，怎么了？”

福泰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很奇怪。安如锦脸上灿烂的笑意慢慢消失。

四周的宫人说着笑着忽然间不约而同察觉到了异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福泰苦笑：“启禀静妃娘娘，皇上说……知道了，今夜就不过来了。让娘娘好生安歇，宫中之事若是觉得烦累就交于内务府。从今日起……娘娘安心养胎吧。”

安如锦只觉得四周的光似乎暗了暗，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

云太妃以为自己听错，追问：“皇上的意思是……是什么？”

福泰无奈道：“皇上的意思是，今夜就不来了。娘娘安心养胎。”

云太妃愣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来？”

福泰低头不语。

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只听见殿外呼呼刮过的北风。安如锦看着眼前隐在黑暗中的宫殿，吐出了心中的一口热气。

他，不来了。

他，终究还是信了谣言。

她慢慢往回走。所有人看着她孤单清瘦的身影，忽然间觉得这宫殿真的是太冷太冷。

云太妃不敢相信，踉跄一步拉住安如锦。安如锦茫然回头：“母亲……”

云太妃想要挤出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我儿不要难过，皇上明日会来的。”

安如锦恍惚笑了笑：“母亲，我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云太妃想要反驳，可是想起她上一个孩子。顿时，她唇抖了抖，放开了手。

安如锦慢慢走入寝殿，那边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

……

静妃安如锦有孕的消息，和失宠的消息在第二天同时传遍了整个后宫。宫人们议论纷纷，伴随着还有那更隐秘跟更难听的谣言：

天子怀疑这个孩子并不是真龙骨血。

所有的怀疑、指责、含沙射影……纷纷朝着永延宫而去。而那个地方早就谢绝宫妃拜访，死寂得仿佛一座宏大的坟墓。

再过三天，消息再次传来。拱卫司指挥使常何在被押入死牢，罪名是欺君。听说皇上看到罪证在御书房中震怒，打坏了几副茶盏，甚至用剑劈了一张檀木椅子。

欺君？到底欺了什么，无人知道，却也人人猜到了。

……

永延宫死气沉沉。自从行宫会理后的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此时就有多沉寂和凄凉。好在安如锦此时不同往日。

萧应禛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只是让她交出后宫执事之权，还吩咐她好生养胎。

流水似的补品也送入了永延宫，各种名贵赏赐也都往这里送来。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静妃失宠了。

皇上避而不见就是有心结。而那个心结就是最可怕的一种：皇上怀疑其不贞。

整个后宫中人人都在叹息，只是这种叹息到底夹杂着几分真挚，几分幸灾乐祸，那就不得而知了。

……

沉寂的永延宫中十分安静。铜漏滴滴答答，听多了令人心烦意乱。安如锦靠在床头，半闭着眼愣愣看着外面灰白的天空。

冬日一日日到了，快下雪了，这些日子都见不到太阳，十分沉闷。

秋荷在一旁分着香丸，一小盒一小盒的放在一个大盒处。她拿了一丸要去点。

安如锦忽然道：“不用了。”

秋荷涩涩道：“娘娘，就点一下安息香吧。您昨儿就没睡好。”

安如锦笑了笑。她何止没有睡好，昨儿辗转反侧，她压根就没有睡着过。

秋荷见她兴致缺缺，走回来坐在床边矮凳上，低声问道：“娘娘您要吃点什么？有杏仁露、燕窝牛乳粥、红玉粥……”

她细细说了十几样的小食。安如锦只是默默不点头。

秋荷终于放弃，哀求看着她：“娘娘，皇上不来，您也要吃点啊。您不吃，肚子里的小皇子也要吃。”

安如锦萧索笑了笑，摇头：“吃不下。”

秋荷丧气。

安如锦忽然问：“靳公公安排得怎么样了？”

秋荷道：“都好，元晋公公将他安排得很妥帖。娘娘放心。”

安如锦怔怔道：“那就好。”

不要再受她的牵连。她在这个宫中本就是孤孤单单的，好的坏的，都是雨露恩赐。他给的。

秋荷看见她这样，心里难受，不由哽咽：“娘娘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他们都好好的。青萍也被你赶到了沐香殿不让她回来。您不知道昨儿她哭得可厉害了。还有常婕妤昨儿来了四次，您一次都不见。这……常婕妤是红着眼回去的。”

秋荷絮絮叨叨地说，越说哭腔越重。

安如锦只是沉默地听着。等秋荷说完，她忽然轻声问道：“秋荷，你恨我吗？”

秋荷愣了下，反问：“奴婢为何要恨娘娘？”

安如锦终于回过头，微笑：“是我整治了你，害的你去内务府领了板子。”

她在说起往事。也就这个时候人才有心情回顾过往的点点滴滴。明明也不长远，就在两年多前，可是此时说起来却令人唏嘘感叹。

秋荷脸上一红，喏喏道：“多长远的事了。娘娘还记得。”

安如锦轻声一叹；“是啊，多长远的事了，如今想来竟像是隔世。”

她明眸悠悠，眼中的怀念之色一闪而过。她还记得那时候为了考掌香女史，一连三月都认认真真随着陈女史学习香道。

也想到了茹萍，想到了周女官，想到了很多很多。

秋荷轻声道：“娘娘，说实话，您后悔吗？”

安如锦愣了下：“后悔什么？”

秋荷面上带着思念，红着眼睛道：“后悔入宫。若不是入宫，娘娘和奴婢……也许会过得很好。”

安如锦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不会后悔。”

她抬起头，眼神渐渐清亮，再一次重复：“我不会后悔。”

“为什么？”秋荷问完了才惊觉自己问了一个不好的问题。她正要说什么来圆场下。

安如锦已起身，神色清淡：“我不后悔入宫。哪怕最后得到是最坏的结局，我亦是不后悔。”

秋荷诧异看着她，眼前的安如锦似乎有什么不一一样了，似乎有一根倔强的骨从她身体长出，长出成了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