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记 第13话 孵蛋

一只野鸡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固定在竹竿上，底下是炙热的炭火。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翻动着竹竿，让野鸡被均匀烤着。

烤野鸡，需要极大的耐心，才能将野鸡烤得焦黄而不糊。

而他，向来有耐心。

他正烤着，有人在旁边道：“他要来了。”

他要来，他是谁，他又是谁？说话的那人又是谁？

罐妖极力地想着，却是半分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只野鸡，也不知道吃没吃上。

“这里有野鸡蛋，就一定有野鸡。”竹石虽然受了打击，但到底还是年轻人，当即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着。

在大田村能找到这一窝野鸡蛋可不容易，沉鱼抱着野鸡的窝：“阿爹，这些野鸡蛋，可以孵出小鸡来吗？”

她想养鸡。

“试试吧。”竹根也不敢确定，毕竟他们家还没有养过鸡。村里有鸡的人家不多，毕竟余粮不多。

一共有六只野鸡蛋，沉鱼小心翼翼地放在罐妖旁边。

罐妖盯着那六只看起来挺大的蛋，咽了咽口水。

好吧，虽然鸡蛋的滋味很好，但倘若蛋生鸡，鸡又生蛋，蛋又生鸡，沉鱼家肯定很快就能富裕起来。沉鱼家富裕起来了，他就能吃更多好吃的了。

日头大了起来，竹根看了看开的荒地，说道：“我们先寻个阴凉处歇着罢，待日头没那么厉害了再干活。”

干了这么久，没有什么油水的肚子早就饿了。

秃头阿九拿来的那袋粮食，总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沉鱼一边吃着饭团，一边盘算着。

荒地开好了，便是种植最快的豆类，也得两个月的功夫。

这中间，或许还会饿肚子。

不过，阿爹和哥哥已经醒悟过来，一家人的力气往一处使，日子总能好起来的。如今不似以前，阿爹总想着去赌，而哥哥总想着去老铁匠家献殷勤。

“诶，那是什么声音？”罐妖说，“像是有许多马匹奔驰的声音。”

马匹？他会不会被晒出臆症了，大田村里除了里长家有两匹马外，别家可没有马……等等！那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听着果真是马群或是牛群奔驰的声音。

竹根也站起来，眯着眼看向远方的官道：“好像是有许多官差来了，往贵族的属地去了。”

“官差？”竹石说，“不会是因为大田村连续出了两个案子，所以县里来人了吧。”

罐妖也有自己的意见：“不过死了两个人，应该不至于兴师动众。我猜，应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沉鱼蹙眉。她此前去贵族的住所帮忙，就听说过皇帝在四处修建行宫。

修建行宫，就得征劳役。

这些官差，是来征劳役的吧。

虽然罐妖说不过是死了两个人的语气让人觉得欠揍，但沉鱼觉得，他说得可能是对的。

不过她没有经历过征劳役，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官差的到来，会掀起多少风波。

歇息了两个时辰，竹根又起来和儿子做活。

日头还大，竹根叫女儿仍旧歇着，至于儿子，理应多干活。

沉鱼也没闲着，挑选着拔下来的野草，企图编成一个鸡窝。

她编鸡窝的时候，罐妖幽幽的叹了一声：“我也想要个窝。”

他语气中带着委屈：“虽然我是只陶罐，可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归属感。”

一只寄身在陶罐里的野妖，陶罐就是他的家，他还要什么归属感。

不过，算了。她懒得和一只虚张声势的罐妖计较。说是妖，也是一只可怜的妖。

沉鱼将陶罐抓起来，放在并拢的双腿上，将几根野草放在陶罐上，然后开始编织起野草来。

罐妖：“……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鱼动作飞快，给陶罐编在了草中，猛地一看，像一个草茸茸的球。

竹石走过来喝水，见状笑道：“小鱼，你倒是挺宝贝这个陶罐的。”

罐妖：“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被宝贝好吗？”

沉鱼编好了一个同样草茸茸的鸡窝，将野鸡蛋小心翼翼的移进去。

日薄西山，竹根用脚丈量过开好的荒地，叫一双儿女回家。

远处的大田村，已经炊烟袅袅了。

不过竹根还要绕路去里长家，除了说明开荒的地有多大，还要向里长买种子。

上回的不要钱的豆种，许是里长大发善心才给的。这平常的豆种，还是要向里长买或是别人买的。

当然了，找里长买，可以赊账。

竹根远远的便看到里长家门前有好几匹马。

这些马的马鞍，有独特的官差标识。

所以方才的官差，是来了里长家中？

竹根来到里长家大门前，里长家的狗也不吠了。

不过竹根没能见到里长，在里长家做活的阿明拦住了竹根，问他有什么事。

竹根说明来意，阿明找来纸笔，将他说的荒地大小写了下来，又爽快地给竹根一小袋豆种：“都记在账上了，等你收成的时候多给回一倍便是了。”

竹根谢过阿明，揣着豆种回家去。

回到家中时，沉鱼正在熬粥。

开荒时沉鱼还拔了不少可以食用的野菜，用水焯过后，放一点点盐巴，便是一道菜了。

沉鱼放盐巴时，一脸的肃然。

盐巴罐子，早就见底了。

她紧了紧袖袋，袖袋里有二十文钱，那是她上回去贵族家里做活获得的酬劳。这二十文钱，可以买一些盐，若是省着些吃，可以吃一个月。不过，家里也没有油了，得买上一些肥肉来熬油。

没钱，什么都要精打细算。

大田村当然没有卖盐巴的地方，要买盐巴和肥肉，得到镇上去。

镇上离大田村有十里之遥，路上倒不难走，就是得费上半日的功夫。

竹根去将豆种放好，才发现女儿编的鸡窝里，六只鸡蛋上面，卧着一个草茸茸的草球。

他记得，这草球就是女儿这两日十分宝贝的陶罐。

女儿果然宝贝这陶罐，陶罐和鸡蛋一样重要。

他哪里省得，罐妖是被女儿特意放在鸡蛋上孵蛋的。

罐妖语气委屈：“沉鱼，我可不是母鸡，我没有孵蛋的能力。”

沉鱼语气幽幽：“虽说孵蛋对你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可若是你果真孵出来了，那你的确是无所不能的妖了。”

好像……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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