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鬼事 第30章：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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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我女朋友说过一段关于死去的人的话，人死了，有的去了那边，有的留了下来，其实要留下了并不是很难，但绝对不是只要留下了就能像电视里那样变成厉鬼找人索命之类的，鬼大多都是弱小而无力的，而且鬼的记性很差，当一个人怀着满心的怨恨与不甘死去后，她变成了鬼，一开始弱小而又可怜，当她渐渐的被仇恨所左右，一日比一日增添怨念，开始慢慢变得强大后，她就会忘记生前的所有美好，只记得痛恨与杀戮，你觉得她是因为不放心你们才从那个世界回来，可实际上，也许她只是想要杀戮，而你们，早已被她遗忘，即便记得，你们也只是她所利用报复的工具，也绝对没有了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温馨与爱怜。”陆百治看着王铮有些恍惚的表情，对他说着汤离离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十几年前的厉鬼，放弃你的人生，放弃你的妻子呢？”

“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她忘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苏德福说过，她拼尽全力，致死都爱着她的孩子，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们！我的父母受了这么多苦，他们应当偿命！” 王铮收敛所有笑容，神色一下子变得狞肃起来，对陆百治对他母亲的否定让他气愤。

“若是她记得，她还有丝毫爱意，就不会让你们去报复了，只会让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才是一个温柔充满了爱意的母亲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将他的两个孩子置身危险当中，也不会毁了她两个孩子的后半生！你的父亲，苏德福有说过要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么？有么？我想应该没有吧？你的母亲如果是在十几年前，若是她没有死，肯定也不会让你去报复的，因为当时她还是一个人，只会想着让她的孩子好好生活……现在的吴香芝已经变成了一个厉鬼，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了……别往一个厉鬼身上去找你十几年未得到过的母爱，她不会给你丝毫母爱，只会毁了你！你若是依旧不知悔改，不光会为了这样一个厉鬼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的妻子，害了你那畸形的哥哥！他们应当都很信任你，都很依赖你吧，别害了他们啊……”陆百治说到最后，心中也是充满了急迫，这边棺材中的人丝毫没有动静，那边汤离离还不知道有没有追上山魈。

王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陆百治语速越来越快的话语下，终于恼羞成怒了，他内心也开始怀疑起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慈爱满脸戾气的母亲，可他并不想否认这些日子的工作，他“腾”地立起身，用颤抖的手掏出一根烟点上，颤巍巍的吸了一口厉声喝道“别说了！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没晚！你现在只是杀人未遂！棺材里那人应该并没有死！那孩子是山魈杀的和你并没有关系！”陆百治也跟着大声喝道：“把棺材打开！你还有机会！至少不会被判死刑！我会为你请律师！法官会考虑具体情节从轻判决的，你相信我！”

王铮身形一颤，然后沉沉地啐出一口浓烟，突然讥讽地微笑起来，面部肌肉完全地舒展了，他身体慢慢地向前、向下倾来，眯缝着眼睛，最后目光直视着陆百治的眼睛，“你是想让我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我那个哥哥？对，那孩子不是我杀的，是我那哥哥咬死的，可如果不是对我的信任，他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他只愿在深山中生活，如果不是我的要求，他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人类！你的意思是，我去自首？然后把所有事情都推给这个山魈？最后是军警搜山，将我的哥哥拖出来打死？我怎么可能这也做？陆警官你太小看我了！”王铮最后的一句话如春雷炸裂，从胸膛中吼出一般，双眼蕴上了一层浅浅的血色。

陆百治心中暗道不好，以他的经验来说，这种状态的犯罪嫌疑人是最容易精神失控的，很有可能做出危险的事情来，他必须让王铮看到希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你相信我，我的女朋友，汤离离已经去追山魈了……她是个术士，她会有办法的，她会给山魈一个出路的，我发誓，她会保下山魈的，你信我！”

王铮眼中湿润了些，袅袅升腾的青烟将他熏得泪眼迷离，他将烟弹入他身后滚滚轰鸣的河水中，深吸一口气，身心忽地释然了，仿佛卸去了一付很沉的伪装，“陆警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媳妇儿怀孕了，若是我早知道几天，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我也想和老婆孩子在一起安稳的过日子，我现在信你的话，也许吴香芝真的已经不是那个我父亲口中的温柔坚强的母亲了，我哥很厉害的，我让他护着我媳妇儿走，走的越远越好，我拖住你，在这村里，能让我觉得有危险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让你女朋友去追我哥，你就不怕我哥把她撕成碎片？”

陆百治身形一颤，脑中一时闪过汤离离那沾过符纸灰的锋利箭尖射穿山魈的心脏，一时又闪过山魈将汤离离撕成碎片的场景，“你有办法找到山魈么？他们如果遇上……”

“必定是不死不休！我哥对我的命令绝对服从，只要他感到有人要威胁我媳妇儿，他会疯狂攻击那人的。”王铮看了看陆百治，“我知道我哥往哪儿走，我带你去追他们。”话音落下，王铮手臂肌肉暴起，猛地掀开那个棺材盖，“算你命好，自己回去吧。”

见王铮的动作，陆百治终于放下心来，心中想着汤离离，不禁上前两步想催促王铮想尽快去追，可在走到棺材前，却突然愣住了，不光是他，王铮也突然愣住了，村长媳妇儿双眼闭合着躺在棺材里，好似睡着了一般，只脸色发灰，已经不像是个活人的样子，陆百治一把将王铮推开，伸手颤抖着放在老妇人的鼻下，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陆百治缓缓抬头，看着同样充愣的王铮，慢慢说道：“死了……”

“我没伤害她，只是把她钉在棺材里，这棺材是透气的……”王铮也不可思议的伸手去摸这位老妇人，只觉她手脚冰凉，早已没了热气，应该是进棺材不久就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

“先把棺材盖盖上吧，先去追他们！”陆百治咬咬牙，抬手将棺材盖重新盖上，既然人已死了，那么活人怎样都比死人重要。

有元宝的指引，汤离离顺着方向飞快的在林子里奔跑，这次绝对不能再让这个山魈跑掉了，不能让它再害人了，突然，元宝停住了所有指引，汤离离也猛地停住了脚步，四周再次一片空静，除了风声，连鸟叫虫鸣都没有，汤离离心中咯噔一声，她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说，若是有凶兽出现，会使弱小的动物都伏地颤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想到这，她的呼吸也慢慢放缓，神情紧张起来。

元宝的嗅觉也不会出错，那山魈一定就在附近，汤离离警觉的看着四周，突然猛地抬头，只见她头顶的一个枝杈上，山魈如一头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阵风声掠过，它猛地松开五爪从天而降。

汤离离牙关一咬，就地一个翻滚，从腰侧拿起掏出弩来，一个翻身立在山魈对面，那山魈居高临下的看着汤离离，两眼微微眯起，汤离离向来收鬼，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物，看着它如铁钩一般的爪子，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双方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可时间却好似过的分外慢，看不见的弦在半空中张开，一触即发。

汤离离知道她机会不多，若是箭无法射入那山魈的体内，就是那铁钩似的五爪戳穿她的身体。

汤离离速度跟不上山魈，唯有以静制动，在山魈再次出击向她扑来时，猛地抬起弩向着山魈射去，只见箭尖裹夹着呼啸的风声向山魈的头脸飞去，山魈反应迅捷，可在半空中却也无法移动，只得将前臂挡在眼前，只听一声钝响，汤离离知道自己射中了，可却发现，那根箭只是射中了山魈的前小臂，整个铁质箭尖戳入肉中，伤口处诡异的升起几缕黑色的难闻的烟来，甚至能听出细小的好似在灼烧一般的叱啦作响声，那山魈疼痛的摔到地上疼痛难忍的嚎叫滚动着，双目上翻，死死的盯着汤离离，兹着獠牙，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看的汤离离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缓缓的再次举起弩来，却有些难以扣动扳机。

因为她看着那山魈的伤口，那呲呲作响的灼烧声，那升腾起的黑烟，很明显是符咒起了作用，吴香芝所化的厉鬼在挣扎，她已经没有希望了，很快就会泯灭在山风中彻底消失，可这山魈却还活着，她不知道这山魈作恶到底是因为它本性嗜血还是被这个厉鬼所控制。

吴香芝所化的厉鬼彻底消失了，那伤口也不在发出被腐蚀的声音，开始缓缓流出鲜血，山魈才从难忍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只见它猛地将手臂中的箭拔了出来，一直看着山魈动作的汤离离也立刻举起了弩，不管如何，杀过人的兽都不能留着，品尝过人血的美味，这股滋味就会深深的印刻在兽的脑海，怂恿着它再次伤人。

就在汤离离要扣下扳机时，一侧突然猛地窜出一个女人，跳上了山魈的背，双手紧紧的缠绕在山魈的脖子上，双眼盯着汤离离，双唇微微阖动，像是在山魈耳边说着什么。说罢，她突然冲着汤离离咯咯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脆，这是王铮的媳妇儿，她面上的表情好似突然丰富起来，阳光明媚的样子，这笑声清脆的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木楞麻木的村妇。

紧接着，这山魈背起她来，转身一头扎进林子深处猛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