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往日最爱的蟹粉酥都不能叫她展颜了,颂芝见她面色不佳,抹了抹泪,劝道:「娘娘,您再担心大将军,也不能因此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啊。若是不想吃蟹粉酥,奴婢再去小厨房给您端些其他的点心来。」
年世兰有些恹恹地摇头,见周宁海神色匆匆地进了殿,这才直起了身子:「怎么样了?」
周宁海只低着头吶吶不敢言。
「可是皇上又训斥哥哥了?」
「没有,皇上那边儿倒是没什么动静了,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叫年世兰看得心中更是憋火,顺手拿起一旁的蟹粉酥就往他身上砸:「说话呀!」
周宁海也不敢躲,顿了顿,才道:「西北那块儿,都在传,传大将军军功卓着,皇上这般刻薄有功之臣,叫人觉得,觉得心寒……这信儿都传到奴才这儿了,皇上那儿,想必是瞒不住的。」
「怎么会这样……」饶是年世兰很少接触政事,也知道这样大不敬的话传进皇帝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身子软软得没有力气,颂芝吓得连忙撑住她:「娘娘,娘娘!您这时候可不能倒下啊,那些定然是朝中看大将军不顺眼的人故意诬陷大将军,那起子小人连在咱们年府跟前连提鞋都不配!娘娘您可不能中了奸人的歹计啊!」
颂芝哭得声嘶力竭,总算叫年世兰镇定了一些:「快!快准备纸笔,本宫要去信给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纸笔还没呈上来,便等来了前来传旨的苏培盛。
年世兰心口一跳,却也只得按礼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贵妃年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着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
「娘娘,大喜啊!」
年世兰怔怔地抬着头望向苏培盛:「只是,册封为本宫为皇贵妃吗?」
只是这样的话,那件只有皇后可用的冠服又算什么呢?
「是啊,这是皇上亲笔所书,娘娘,您可是本朝第一位皇贵妃,位份尊贵,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有更尊贵的时候啊。」
苏培盛有些纳闷儿,怎么,这皇贵妃还不够气派吗?
「那上次内务府送来的冠服,本宫瞧着,是皇后才可用的规制啊?」
「前段时间太后让内务府整理了些先帝爷时候贵人们的吉服,许是底下奴才忙中出错,给娘娘送来了孝懿皇后的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年世兰只得低下头叩谢圣恩。
苏培盛又领着人走了,颂芝见年世兰朝着门的方向默默站着,眼睛似乎是对着光的时间久了,眼尾有些发红。
「颂芝,你说,皇上是不是为了哥哥迁怒本宫?」
颂芝看不清年世兰的脸,只直觉这话不好接,只得飞快摇头,否认道:「怎么会呢,皇上向来是最宠爱娘娘的呀,就算大将军惹了皇上生气,皇上给咱们清凉殿的赏赐也一如既往,只有比旁人多的,可从来没少过呢。」
「是啊……」
年世兰仰头看着那刺眼的天光,皇帝是爱她的吧。
可为什么她心里越来越有一种抓不住的无力感呢?
「西北臣民,只知大将军,却不知道有朕这个皇帝。」
皇帝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将手中的摺子狠狠掷了出去。
夏刈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去,你去继续给朕盯着,朕倒要看看,年羹尧,是如何受西北臣民拥戴的。」皇帝握紧手中的翡翠念珠,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愈发光滑圆润的珠子,随着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慢慢平静下来,他脸上又恢復了古井无波的沉肃,「记着,别惊动了人。」
「是!」
夏刈领了旨便退下准备再探西北,皇帝招了苏培盛进来:「贵妃接了旨,可高兴?」
苏培盛笑道:「那是自然的,奴才看贵妃娘娘似乎是被这旨意给惊着了,今儿接旨的时候还问了奴才许多话呢。」
「哦?」
皇帝不必问,也知道世兰问的是什么。
可他是帝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颂芝好容易劝了年世兰出来走走,不料在花园这边儿碰见了曹琴默正带着温宜公主扑蝴蝶。
曹琴默见着她们,脸上神色一僵,但还是牵着温宜上前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年世兰懒得搭理她,曹琴默笑容依旧,还拉了拉温宜的手:「快,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宜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声音又软又清脆,像是清晨山谷中飞出的一隻小黄鹂鸟:「贵妃娘娘好。」
年世兰看着她红扑扑的包子脸,蹙了蹙眉头:「这么大的日头,你还带着公主在这儿扑蝴蝶,你是个皮糙肉厚的能耐得住,公主能承受得了吗?」
曹琴默柔顺地低下了头:「娘娘教训得是,嫔妾记下了。」
年世兰近来心情实在差到了极致,可见着温宜那张软软的小脸,她心里又不可避免地泛起苦涩的波澜来,若天命顾她……
见着年世兰矜傲中有些忧郁的背影,音袖一面扶起曹琴默,一面小声嘀咕道:「许久没在私底下碰见华贵妃了,奴婢刚刚还担心她会不会又刁难您和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