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怔了怔。
「我没有考虑过……往我未来的人生计划中塞一个同伴的可能性。」西列斯说,「那太超过我的想像了。所以……我本能地抗拒这件事情。
「正如你所说的,有时候我对待你太过于冷淡了。而你的身份、你神秘的过去……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惑和不安。」
「……您也会不安吗?」
「当然会。」西列斯说,他望着面前的岔路,心想,自己是不是也正踏上一条岔路?又或者,康庄大道?
他不知道。他刚刚还拒绝这事儿。他刚刚还不想和琴多继续维持那种暧昧的态度。而现在……这黑暗的矿洞、以及他们交握的手……
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与什么搏斗着。或者说,从他这种变幻不定的态度与立场来说,他已经不够理智了,即便他的外表看不出来什么。
……左右横跳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贺嘉音。他提醒着自己。
「……或许我需要更多时间。」西列斯说,「所以,我很抱歉,我必须得向你道歉。为我刚才在马戏团帐篷中的冷淡与坚决,为我长久以来暧昧不明的态度,以及,为我不停拖延时间的举动……」
琴多突然侧身抱住了西列斯。西列斯愕然地张开手,有点茫然地感受到琴多身体的温度。他想,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您真是……」琴多含糊不清地说,「温柔而不自知。」
西列斯提醒他说:「你不久前还说我是个冷淡的人。」
琴多低低地笑了一声:「冷淡与温柔也可以是矛盾的统一体。」
……矛盾统一,行。西列斯心想,继理论物理学之后,他又得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哲学观了。
琴多恋恋不舍地蹭着西列斯的肩膀。他温热的呼吸就轻轻浸染在西列斯的脖颈处。那种亲昵的感觉令西列斯有点不自在,但是那热度又让他在这寒冷的空气中感到贪恋。
琴多说:「我可以给您时间。多久都没关係。」
「如果我的答案不是你喜欢的那个?」
「您知道我喜欢哪个答案?」琴多笑了起来,「但是,您给予我的任何,我都可以——如果是不那么好的答案,那么我就努力——让自己甘之如饴。」
他喃喃说:「选择权在您的手上。」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嘆了一口气,说:「为了我们的事情,时间已经耽误多少了?」
「这可不能怪我。」琴多狡猾地说,「是您在两个答案之间犹犹豫豫。」
西列斯摇摇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声说:「可我总归也是头一遭,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
真奇妙。他想。不久前他还如此坚决地否认一切与琴多相关联的未来,觉得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况且,来自地球的人类也不得不理智地思考他与琴多的未来。毕竟他拥有着一个琴多难以想像的秘密,而那也意味着烦恼与艰险。
但仅仅只是这么片刻功夫,他又被琴多打动了。或许是因为琴多的陪伴,或许是因为琴多的敏锐,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在他为这世界的某些黑暗面所彷徨的时候,有人站在他的身边。
而往常,他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软弱。他提醒自己。你瞧瞧你,还像是平常的你吗?
另外一个他小声地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你还是不是地球人?你难道没围观过情人节和光棍节的盛况?谈恋爱不也就是这檔子事罢了?
他没法立刻给琴多答案,是因为他感到自己仍旧需要一种……一种微妙的……一种令他感到确信的……「推动力」。
他放任琴多的拥抱,可以说是因为刚才在马戏团帐篷里的言语而感到些许的惭愧与歉意。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的确是因为琴多「旧神血裔」这个身份而感到不安。
而「李加迪亚的血裔」,这听起来就好接受多了。
……他正理智地思考与恋爱有关的事情。真奇妙。西列斯感嘆地想。
隔了片刻,他说:「好了。」他轻轻推开琴多,动作多少有点不自在,他说,「看起来,我们已经了解到工人们变成雕像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过,为什么是一年之后?」
这些工人很有可能踏入迷雾之中,在有头顶土层遮掩的情况下。
这已经可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更不用说,当时与胡德多卡有关的探险者弗雷德曼也出现在了这个矿脉,工人们可能也与临终时候的弗雷德曼有过接触。
但是无论如何,那都已经是发生在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一年之后,工人们突然成为了雕像?旧神的力量还会有延迟吗?
这事儿令西列斯百思不得其解。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但是这黑暗的空间仿佛束缚了他的思维。那闪闪发光的星之尘,令西列斯更加感到不安。
他的思维转了个弯。他便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听您的。」琴多十分亲热地说。
他们掉头往回走。
西列斯又伸手碰了一下口袋里的怀表,发现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这么说来,等离开矿洞,嚮导玛丽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
……抛开别的不谈,西列斯突然觉得这块怀表其实挺有用的,至少对于他来说。他很需要这种精确的时间来保证清醒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