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也不可能做到只凭藉着从镜子里的一段影象,就将无花的脸模仿到一分不差,但——
现在是夜晚。
灯光模糊的投影也好,夜色原本的暗调也好,都会将这些缺陷掩盖掉。
靴子里的增高和身上多加上的几层衣物,让她的身形拔高,身材也结实起来。
当然她由衷地希望长孙红不要见到情郎就直接抱上来,那她可能没法解释为什么穿这么多。
镜子看她振了振衣袖。
即便后腰有伤在身,身上更是平白多了一层负累,她依然显得仪态风姿都有种天然的风流俊逸。
【你还挺适应的?】
「你羡慕不来的,」时年唇角微扬,努力让自己身上那种年少恣意的感觉收敛几分,免得让人看出区别来,「这大概叫家学渊源。」
【……】镜子很想说自己并不想有这种家学继承。
甚至他怀疑对方这易容、轻功、撬锁和坑蒙拐骗的伎俩也很有那么点家学的意思。
但她已经将镜子塞到了怀中,充当进一步装扮胸膛轮廓的道具,让镜子继续吐槽也不是,为了不耽误她的计划保持安静也不是。
「走了,去找——先找柳无眉。」
柳无眉在石林洞府中住得距离无花所在的房间不算太远,都是接近石观音住所的核心地带。
时年小声扣响了房门。
她易容换颜花费的时间不少,此时已然是半夜时分。
但大约是在等着时年行动,柳无眉打开房门的时候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信号,衣着齐整,还握着一把翡翠色的小剑。
「无……」
「是我。」时年声音一出柳无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易容成无花是要点本事的,但这位「出自神水宫的水母阴姬亲传弟子」掌握的本事多一些想来不那么奇怪,到底是被派到神水宫外来提升实力的,有几门生存的学问才更有大派弟子的作风。
更何况她此时的风仪气度,也完全不像是个寻常人。
「我长话短说。」时年小声开口,「一会儿我去找长孙红,你儘管装作巡视正好到能从她的房间到出口的路线上巧遇的样子。」
「好。」柳无眉展颜一笑,「我会见机行事的。」
柳无眉再怎么看起来有过沉不住气的时候,能在石观音手下讨生活的人,观察力绝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她都没在原本就可以说的上是心存防备的情况下,看出眼前的无花并不是本人,时年又多了一分骗过长孙红的信心。
长孙红确实没有怀疑这个在深夜敲响她房门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无花。
石观音几位倚重的徒弟之中,曲无容冷硬,柳无眉病态,长孙红则看起来有种本不应该有的烂漫。
她梳着两条辫子,一身红衣,腰上缠着一把鞭子,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的时候,眉目间漾起了抑制不住的欢喜。
如果不是她红衣上的血渍让她显得有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的话,她看起来真像是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
「你怎么回来了?」她鼻尖微动,夜风里的熏香和伤药的气息传了过来,又让她卸下了几分戒备。
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能进入石林洞府已经是难上加难,能伪装成无花的样子还找到她这里就更难了。
「别多问了。」时年模仿着无花的声音开口。
镜子转播出来的只有廖廖几句话,势必是与真正的有些区别的,但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语气急促,俨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听起来和平日里有些区别,也并没引起已经自己说服自己的长孙红的怀疑。
「走,用你的鹰船,我们去龟兹。」
「好。」长孙红应声道。「师父那边出了问题?」
「这不是你该问的。」时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涉及石观音,长孙红不敢多问。
长期在石观音的阴影之下,她本能先往坏处想了想,也不知道师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才让无花在此时骤然折返,万一龟兹那边极乐之星的秘密没能到手出岔子了……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脚下带路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不,不能这么想。
无花从来聪明,他既然紧急赶回要借用鹰船的行进速度,便已经有解决的法子。
她这么一瞎想,也顾不上在出门的时候,柳无眉以要为师父分忧为藉口跟上来了。
时年也终于见到了出地牢之后遇到的那两人口中的,依靠鹰来驱动的船。
这是一艘极其狭长的船。
船底用光滑而坚韧的巨竹搭建了两条细长的滑板,为了减轻船身的重量,船的甲板和船舱,但凡是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大半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沙漠里哪有竹子,要建造这样的一艘竹船并不容易。
更难的还属驾驭此时伏在甲板上的一群鹰。
随着长孙红解开腰间的长鞭横扫出去,被惊醒的鹰群被她接二连三的落鞭精准地再一次打中,驱赶向了应当飞往的方向。
鹰的爪力足以抓起一隻羊,现在数十隻鹰一同飞起,爪子的末端用带子连接在竹船的前方,这力道让船滑动起来绰绰有余了。
下一刻,竹船在平滑的沙地上滑了出去。
但还没出两步,便有一道白影破空而来,落在了船尾,为求站稳的足下发力让船身都发出了一阵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