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原该当即面圣,奈何吃多了酒,且夜色已深,宫门已闭,只得等到今晨宫门开后再入宫禀报。」
皇帝眯着眸子看着叶兰舟,冷声问道:「那孽障怎么说?」
叶兰舟一听「孽障」二字,就知道皇帝对黎沐的怨怼之心还没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回皇上,沐王说他曾在北境作战,对北境军务熟稔,希望兰舟能保举他做北境主帅。
但北境主帅事关重大,应当由太子殿下与兵部尚书商议过后,再由皇上亲自定夺,兰舟岂敢擅专?因此我对沐王说,他若是有心前往北境镇守,便亲自向皇上表明心迹。」
黎溶接道:「父皇,儿臣以为,五哥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他去北境镇守未尝不可。」
「兰舟,你意下如何?」皇帝不答反问。
叶兰舟顿时汗了一把,当着皇帝的面说黎沐不行,嘶——这多少有点打皇帝的脸啊!
她迟疑了下,儘可能委婉地道:「如今南疆局势日益紧张,北燕必然蠢蠢欲动,意图趁火打劫。非得是威名赫赫、战功卓着之人,否则只怕难以镇住北燕作乱之心。」
言下之意,黎沐既没有赫赫威名,更没有卓着战功,他不行。
皇帝又问:「溶儿,你以为呢?」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去岁北境之战,五哥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扬,足以威服三军、震慑北燕。
且当日孝惠皇贵妃之死,乃是燕然所害,五哥亦痛失爱妻,他也是受害者。
不若令五哥镇守北燕,将功折罪。一旦北燕胆敢作乱,五哥身负血海深仇,必能……」
话没说完,皇帝顺手抄起龙案上的青石镇尺,狠狠地朝黎溶砸了过去。
青石镇尺不偏不倚照着黎溶的脑门飞了过去,黎溶不敢动,躬着身子等着挨砸。
叶兰舟下意识伸手去接,哪知皇帝年轻时也练过武,身手还不错,盛怒之下出手,竟是含着深厚内劲的。
叶兰舟没防备,被那镇尺狠狠砸到手上,疼得她直抽冷气,手也被镇尺带得撞到黎溶脑门上,「啪」一声拍击声清亮震耳。
叶兰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她修炼冰心诀多时,危机来临,身体的本能反应激发内力自我保护,她的手骨一准儿当场碎裂。
皇帝老儿这是成心考验她的医术啊!这一下要是砸实了,非给黎溶开瓢不可。
皇帝气得直翻白眼,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浑身打哆嗦,扶着龙案,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破口大骂。
「住口!你这逆子!你倒可怜起那孽障来了!你眼瞎看不见你妹妹死状多惨,那朕告诉你,她才刚满月,她是被人活生生扼颈而死!她是被人掐死的!你竟敢为罪魁祸首求情!朕……朕真是养的好儿子!」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龙体要紧!」
叶兰舟慌得连忙过去扶他,给他顺气,怕他怒急攻心厥过去。
皇帝抬脚就朝黎溶踹了过去:「混帐东西!你给朕滚!滚去阶下思过!」
黎溶磕了个头:「儿臣知罪!请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儿臣这就去思过。」
黎溶退下之后,皇帝余怒未消,拍着龙案怒声道:「那孽障不是要去北境驻守么?好,朕如他所愿!王福海,传朕旨意,将黎沐革出宗族,废为庶人,贬去北境守城门!」
王福海吓得脸色惨白,跪地求情:「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
「连你也要违抗朕吗?」皇帝龙眉倒竖,怒气磅礴。
王福海顿时不敢吭声了,大气也不敢喘地下去宣旨。
叶兰舟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帝坐下,屏气凝神,怕当了出气筒。
天子一怒,她可承担不起。
好一会儿,皇帝才平復粗喘,问道:「兰舟,你怎么不说话?」
叶兰舟:「……」
不带这么为难人的啊!
她想了想,劝道:「兰舟不说话,是因为知道沐王——五爷他才能有限,难当北境主帅之大任。再者天子无家事,既是国事,当由皇上决断,兰舟一介妇孺,不敢多嘴。」
皇帝在帝位上坐了四十多年,历经大风大浪,尚算明君,对于儿子们的才干,他心里有数。
「静安王当日曾说过,你人品正直,可以信赖。果真你刚直不阿,敢向朕说真话。那孽障小聪明是有几分的,但没大才,难当大任。你尽忠直言,很好。」
叶兰舟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与五爷打小儿一处长大,兄弟情深,他此次保举五爷虽有任人唯亲之嫌,但也足见他忠厚善良,重情重义,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皇帝嘆了口长气,忧心忡忡:「溶儿会是个仁君,但仁君未必是明君。」
顿了顿,感慨不已:「兰舟,说到教子,朕不如你啊!」
叶兰舟慌得又冒起了冷汗:「皇上折煞兰舟了。」
皇帝摆了摆手,赞道:「你的儿子很好,小小年纪,已是气度非凡。莫说是寻常官家子弟,便是朕那些个年纪相仿的皇孙,没一个及得上他们的。」
叶兰舟汗了又汗,皇上哎,您老可别夸了,这要是传出去,皇孙们还不得恨死大郎他们!
「兰舟,你好生教养儿子们,朕指望着你为东黎江山培养出一批栋樑之才。」
叶兰舟心口一哆嗦,直接跪了:「皇上如此抬举,兰舟不胜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