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 chapter 1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很多机关单位开始集资建房，四大家的房子建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集体，覃家和陈家就是在那时成为邻居，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陈父与覃母都在四大家上班，陈父在县委办公室，覃母在组织部。

陈家的小孩儿叫陈恪之，四岁，在上幼儿园中班，从小话少，像个小大人。陈恪之长得像陈父，是个标准的小帅哥，而且相当聪明，无论什么都是一教就会，平时也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爱惹事，所以幼儿园老师对其赞不绝口，每天回家都会收获一朵小红花。

别人家小孩儿都会炫耀似的把小红花贴在脑门上，可陈恪之脑门上从来都是秃的。

有一次陈父去幼儿园接他回家，看着其他小孩儿都有小红花，就问陈恪之：“你是不是调皮捣蛋被没收小红花了？”

陈恪之一言不发，从兜里掏出折好的小红花，说：“幼稚。”

陈父：“……”

覃家的小孩儿叫覃松雪，刚满周岁还不会说话，但嗓门奇大，每天咿咿呀呀地吵个不停，路都走不稳还喜欢到处跑。

覃父是个搞书法的，入了市书协，给自家儿子取的名字也来自赵孟頫的名号——松雪道人，盼着他有一天能成大器，可覃松雪用他的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有天覃父画了张工笔花鸟，晾在书房的地上等墨干，跑去厨房下面吃。覃松雪趁他不注意，偷偷爬进书房，两只小爪子揪住宣纸一角，直接往嘴里塞。

覃父辛苦创作两星期准备参赛的画，就这样被覃松雪毁于一旦，末了这小王八蛋还觉得不好吃，把宣纸吐出来往上面尿了一滩。

等覃父吃完面进书房，被满地狼藉刺激得一口气没上来，覃松雪偏还坐在那滩尿上不知死活地冲着他咯咯笑。

覃父气得当即扒了他裤子，仰起巴掌作势要揍他，覃松雪看他爹表情甚是恐怖，立刻开始嚎啕大哭。那声音立刻在整栋楼中来回激荡，隔壁的陈恪之正在午睡，也被吵了起来，烦躁得不得不用小枕头将脑袋给捂着。

陈恪之和覃松雪是两个极端，陈恪之就是大家经常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覃松雪则是各种反面教材的典型。

陈恪之一开始是真不待见这个不会说话的小王八蛋。

他本来就比别的孩子早熟，识字也早，一放假陈父就让他去覃父那儿练字修身养性，让他原本就少言寡语的性格更加沉闷。

写字讲究的是个静字，陈恪之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认真临摹字帖，覃松雪就坐在旁边不停吵，陈恪之如何能静下心？可这小子怎么赶都赶不走，偏偏赖上陈恪之了，一天到晚追在他身后吹鼻涕泡泡。

有次覃松雪嚎得厉害，覃父正束手无策，刚巧陈恪之过来写字，覃松雪一看见他，忽然就没了声。覃父不信邪，后来又试了几次，才确定覃松雪是真怕陈恪之。

覃父连连称奇，从那以后只要覃松雪一哭，便抱着他去找陈恪之。陈恪之被烦得不行不能抱怨，覃父是他师父啊，他这个当徒弟的帮忙看看孩子怎么了？

陈恪之练字的时候，刚一坐下覃松雪伸手就让他抱，陈恪之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如何抱得动他？就招呼他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覃松雪哪里老实，不是扯陈恪之裤腿就是掀他衣服，陈恪之忍了他好几回，终于火山爆发站起来，指着他的小鼻子冷冷道：“坐着不许动！”

覃松雪本来就怕他，看他翻脸，小嘴一撅准备哭，偷偷瞄了一眼陈恪之的表情，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覃父一进来就看到他儿子吧嗒吧嗒掉眼泪，两只大眼睛通红通红的，委屈极了，心疼得不得了，随即剥了个儿子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让他舔。

覃松雪看见糖吃也不理他爸，陈恪之有点尴尬，伸手捏了捏覃松雪的脸，覃松雪立刻眉开眼笑，把刚刚陈恪之凶他那段抛到九霄云外了。

只见覃松雪拿着奶糖，站在小椅子上，颤颤巍巍地递出去，嘴巴张了几下，试图发声：“啊，啊……格、格……蝈蝈……”

覃父震惊不已，握在手里的毛笔都掉在毛边纸上，浸了一大片墨，铺在桌上的毛毡都被渗了不少——他们家孩子这是开口说话了？

陈恪之七个月大就能说爸爸妈妈，但覃松雪满了周岁都只会笑和哭，覃父多次教覃松雪叫爸爸妈妈无果，还一度怀疑这小王八蛋是不是发育迟缓。问了几个熟人后才放下心，不是他家孩子迟缓，而且陈恪之太早熟。

在覃松雪一岁零两个月时，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可是通常小孩们会说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妈妈或者爸爸吗，为什么他一开口先喊的是“哥哥”？如果他没记错，他也就只教过这小子两三次这个发音吧？

覃父：“……”

覃父心理极度不平衡，联想起覃松雪之前的行为，越发觉得他养了个白眼狼。

陈恪之同样吃惊不小，平时只会调皮捣蛋的小王八蛋居然会开口说话了，而且叫的还是他！他可从来没有给这小子当哥哥的自觉，可在听到那个称呼后，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却悄然而生。

覃松雪手里拿着糖，见陈恪之一直不接，又扯他衣角，口齿不清地连喊了几声：“蝈蝈，蝈蝈，蝈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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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笔下丹青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笔下丹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陈恪之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把奶糖接过，应了几声：“诶，诶，在……”

覃松雪兴奋得吧唧一口亲在陈恪之的包子脸上，被亲的感觉很奇妙，小嘴软乎乎的，嘴边的口水印在陈恪之脸上，分开之后还能感到丝丝凉意。

他仔细打量这小子，肉嘟嘟的一张圆脸，眼睛大大的，睫毛老长，小鼻子小嘴，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一样。陈恪之看着覃松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觉得当他哥哥也不错。

覃父既伤心又高兴，高兴的是他儿子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了，伤心的是第一个叫的人居然不是他。

事后陈父开玩笑说，覃松雪这么喜欢陈恪之，如果覃松雪是个女孩儿干脆他们两家定亲得了。

定亲？陈恪之在房间里听到他爸爸这么说，又看了看拿玩具小车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覃松雪，心想他比幼儿园那些娇滴滴的，只会玩洋娃娃的小女孩儿好多了，那就把这小子当媳妇儿养着吧。

陈父早年当过兵，有起床跑步的习惯，陈恪之自打下定决心要娶覃松雪后，便要求跟他一起跑。不知内情的陈父大喜，这孩子肯锻炼是好事儿啊，他先前还担心陈恪之这种闷罐子性格，长大后只适合坐坐办公室，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自己要求锻炼了。

陈恪之想得挺简单，要是他身体不好，该怎么保护他们家小媳妇儿啊。

陈恪之每天除了跟着陈父跑步之外，陈父还要求他做二十个俯卧撑。陈父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动作非常标准，刚开始陈恪之每做一个都累得不行，可仍然坚持着做完了所有运动量，陈父十分满意，寻思着再过几年得让这小子做做引体向上了。

九十年代初期的娱乐生活很少，陈父和覃母工作忙，到了周末一般都是覃父和陈母带着俩孩子出去玩儿，陈父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偶尔还能跟着他们一起来。

小城很小，四周都是山，整个城大部分都被一条河环绕着，覃父很多张写意山水都是以它为蓝本的。

覃父还爱摄影，省吃俭用借钱买了台尼康的胶片机，带着覃松雪出来玩的时候拍了不少照片。那个时候相机还是个稀罕物，没少被人借，覃父不想这五六千块钱的东西出什么岔子，所以每次有人来借，他都会跟去当临时摄影师。

覃父和陈父一样，早年当过兵去，不过他当的是文艺兵，复员回来去了文工团，负责教跳舞。虽然收入不高，但好歹是个正经工作。

覃松雪的爷爷奶奶过世得早，外公外婆都在外地，所以照顾覃松雪的自然就落到了陈奶奶的头上。陈奶奶对付小孩儿很有一手，加上有陈恪之在，原本闹腾的覃松雪竟然比在覃父覃母手里安静许多。

这下子不仅是覃父，连覃母都觉得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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