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再强的人算,也抵不过天算。祭巫人还没到京城,晋武帝就先挂了,死的莫名其妙, 死的猝不及防,不止打乱了拓跋六修的计划,也打乱了很多人背后不同的小心思。
广陵王看完“远在千里之外,没能在晋武帝生前征得回京诏书”的盟友来信, 气的摔碎了一书房的精美器具,他一遍遍的询问着来禀告这件事的线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皇祖父昨日还精神奕奕的见了父亲和皇叔!”
广陵王这里说的皇叔, 指的是太子司马衷一母同胞, 但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过继出去的亲弟弟司马柬。
历史上的司马柬只是被特许住在已故的齐献王宅邸;而在这个平行宇宙里,司马柬是直接就被过继给了没有嫡子的齐献王。
说起这个“总是活在别人话语里”的已故齐献王,其实有不少有关于他的官司可以唠一唠。
好比齐献王身为晋武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曾手握大权、尽忠职守,却被晋武帝横加猜疑、多次责骂, 最后气到呕血而忘。
也好比王济当年彻底和晋武帝闹掰的导火索, 就是因为齐献王。晋武帝猜忌齐献王要篡位,要求他即刻返回封地, 王济却觉得齐献王性情温和, 有治理国家的才能,齐献王走了, 已经够乌烟瘴气朝堂就要完了。王济不仅自己给齐献王求情, 还说动了常山公主并京兆公主(晋武帝嫡亲的妹妹)一起入宫哭诉, 让晋武帝想发脾气都没办法。最后的最后,晋武帝在实在是没辙的情况下,这才贬了王济去做国子祭酒,以求耳根清净。
更好比卫老爷子与和峤二姨夫当年看中的皇位继承人,就是这位齐献王。比起傻太子,自然是同为先后嫡子的齐献王,要更适合当帝国的掌舵手。
可惜,在群臣中如此受欢迎的齐献王,最后还是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
曾希望让齐献王当继承人、废掉傻太子的群臣,在齐献王去世后,都遭到了晋武帝不同程度的厌弃与打击。
过了好些年,卫老爷子和王济等人,这才重新回到朝堂的顶级权利圈。
而未免将来司马衷登基后,司马柬也要来一个“齐献王之危”,晋武帝就咬咬牙、狠狠心,脑洞大开的,把自己聪慧大度的嫡幼子司马柬,过继给了没有嫡子就已经故去的齐献王。司马柬小小年纪就继承了齐献王的食邑和爵位,还被晋武帝以各种名义不断加封,成为了中原诸王中食邑最多、待遇最高的王爷。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晋武帝在对幼子表达愧疚之情,想要通过物质补偿他。
司马柬也是个很神奇的人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历史上他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傻子,也没有起过半分的夺位之心;而在这个平行空间里,他也高高兴兴的被过继了出去,安心当起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虽然,咳,也许他哥更加适合这个角色一点。
“历史上的司马柬为什么没继位?”比起广陵王这个庶子,明显司马柬更适合当继承人啊,兄死弟及,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他在元康元年就死了。】拓跋六修道。
“……”好吧,八王之乱什么的,真的是很对得起它的名字,王爷多,乱事也多,“司马柬是被谁杀的?”
拓跋六修面色古怪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被杀死的?】
“因为他到现在还活着啊。”如果是病死或者其他什么意外死去的,那么,哪怕晋武帝比历史上多活了近十年,司马柬该什么时候死,还是会什么时候死。可晋武帝多活了几年,备受晋武帝宠爱的司马柬就也就多活了几年。但凡有点智商的人,就能推断出来的吧?历史上司马柬的死肯定有内情。
哪怕司马柬病没有夺位之心,但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眼中明晃晃的靶子。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卫玠真的是长进了许多,分析的也算是十分到位了:【历史上其实没说司马柬到底是怎么死的。晋书上只有一句“九月甲午,大将军、秦王柬薨”,而我知道的情报是,他病死了。不过你分析的更对一些。】
“所以,我们要设法在这次变化里保下司马柬?”卫玠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来,司马柬没什么野心,还有才能,简直是辅佐傻太子的最佳好伴侣。
【他这次可不那么好杀了。】晋武帝多活的这些年,足以让司马柬从一个羽翼未丰的王爷,变成一棵盘根纠错的参天大树,最起码司马衷肯定多储备了不少自保的手段和心眼,【历史上司马柬此时并不在京城,他是等司马衷当了皇帝之后才回来的,并且极度不想回来。】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回来准没有好事吗?”卫玠问。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开始给卫玠科普这段故事。
永平元年(291年),司马柬回朝拜见新帝。
“等等,不是元康元年吗?永平又是个什么鬼?”
【永平是291年一开始的年号,三月份的时候才改成了元康。】傻太子登基后的乱象,从年号不断反复的修改上就已经显露无疑。
司马柬被封了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任侍中、录尚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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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名士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名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回他大概当不了这些了。”卫玠继续插话道。这一串一看就代表了位高权重的头衔,除了“录尚书事”这种代表了掌权大臣的官名以外,如今都已经属于他舅舅王济了。
说实话,王济能以驸马的身份,做官做到这一步,真是大开了不少人的眼界。
大家对曾经只有20分的王济的要求,其实不过是希望他能上了60分及格线,结果王济自己超常发挥,来了个120分,他的地位甚至已经超越了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亲爹王浑。
【总还有别的头衔给司马柬的。】拓跋六修不以为意,【“开府仪同三司”这种高级官位,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它能给不少人。】
好比卫老爷子就有。顺便一说,“录尚书事”这个代表了文武百官终极梦想的称谓,如今就在卫老爷子头上。
说回司马柬。
历史上的司马柬一回到洛京,就经历了外戚(贾南风)干掉外戚(杨骏)这种毫无美感的权力斗争。朝廷为了拉拢司马柬,进了他当大将军,但他却总是深感忧虑,多次请旨要回封国。当时掌权的汝南王(晋武帝的叔叔,傻太子的叔祖)不断挽留,想与司马柬一起治理时局。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啦,汝南王和卫家一起死在了贾南风的手上。
人们这才明白了司马柬的先见之明,可惜为时已晚,司马柬没过多久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弄死司马柬的嫌疑人里,贾南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卫玠道。贾南风连已经成为太子的广陵王都敢害,更不用说是司马柬了。
拓跋六修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不排除其他可能。】
好比故意在等着朝堂乱起来,想要浑水摸鱼的藩王们。对于他们来说,司马柬也是个很大的障碍。
“如今司马柬被过继出去了,不再是障碍,他就没有必死的理由了。”
【未必。】那些本以为自己有希望能继承齐献王位置的庶子们,可以说是恨死了空降兵一样的司马柬。
这点很好理解,从和峤死时的家产之争就能看出一二,和峤也是没有嫡子,他的弟弟想要用自己的儿子来继承和峤的一切,于是因此与和峤正妻出身的王家彻底交恶。司马柬也一样,齐献王的一干庶子,和正妻贾氏(是的,齐献王的妻子姓贾,是贾南风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都是嫡女,只不过是不同的正妻所生)肯定很不痛快。
这点上,确实是晋武帝做的不够地道。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大概。
说曹操,曹操到。
卫玠刚和拓跋六修说起这位秦王司马柬,他就出现在了卫家外面,奉新帝之命,接关外侯卫玠入宫。
晋武帝在含章殿薨逝的当天,太子司马衷就成为了皇帝。大赦罪人,改年号为永熙,尊皇后胡芳为太后,立太子妃羊青容为皇后。
这就是皇室与其他家族不同的地方了,其他家族的家主死了,大家先考虑的肯定是他的葬礼,其次才是遗产问题;而皇室先考虑的必须是继承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其次,等一切都定下来了,才会慢慢准备先帝的葬礼。
很巧的,历史上的晋武帝死于二十日,平行世界的他也是,虽然月份和年份都不同,但日子一样。
卫玠面对司马柬手中的圣旨,一脸的莫名其妙。
晋武帝死了,与我何干?
讲真,作为一个还没有入朝为官,只是因为阿姊而封了个关外侯的卫玠,实在是和“皇帝驾崩”的国家大事没什么关系,他连入宫悼念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卫玠才有闲情和拓跋六修八卦一些其他有的没的,齐献王啊,司马柬什么的。
卫玠一直以为在晋武帝下葬之前的差不多的半个月内,他大概都会很清闲呢。
但事与愿违,在新帝登基后的众多旨意里,新帝还不忘召卫玠入宫伴驾,由秦王司马柬亲自宣的旨。
司马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性子一看就和善,属于那种虽然聪明,却有个老鼠胆的类型。按理来说,司马柬身为被新帝所倚仗的亲弟弟,是时候该轮到他抖起来了,但他却连卫玠这个重臣之孙都礼遇有加,不仅说话客气,但带着一二示好的味道。
在卫玠打算就这么和司马柬进宫时,司马柬还特意隐晦的提醒了卫玠一二,最好准备一下。这次是持久战,宫中什么都有,衣食住行倒是不用准备,但最好带上些心腹,好比有用的婢子啊、疾医什么的。
“……多少天?”
“皇……伯父故去,皇兄死孝。”言下之意就是,在我皇兄没开心之前,你大概是回不来了。司马柬被过继后,没办法再称晋武帝为父皇,只能叫伯父,但是对司马衷还是能称为皇兄的,他现在算是他的从兄。
卫玠终于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卫玠倒不是觉得胆小的司马柬和智商不够的司马衷能想出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怀疑这是晋武帝临死前的安排。
联想到晋武帝昨日只召了司马衷和司马柬去“共享天伦”,今日就死了,这里面绝对不可能如现实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
“请让我准备一下。”卫玠采用了拖字诀。
假借“准备”之名,卫玠去紧急联系了家里的大人。但是,卫玠忘了,晋武帝早晨薨逝,群臣此时都在宫中,卫老爷子、卫爹甚至是繁昌公主和卫家四叔,以及王家二舅、常山公主,乐广老师等一系列有主意、有权势的人,对家中之事其实都是鞭长莫及。
摆在卫玠眼前的,就只有老老实实入宫这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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