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楼的路上,沈浪静静地思考起来。
刚才,“三猴子”那半句没喊完的“张哥”值得怀疑!
他越想就越感觉这件事和保卫处的人脱不了干系。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张盘踞在仓库和保卫科内部的、里应外合的盗窃网!
仓库失窃,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这不仅是管理漏洞,更是严重的职务侵占和集体**!
首先巡逻科的那几人的嫌疑瞬间飙升到顶点!不知道就是这一队人还是还有其他的人。
这要是捅出去,别说整个保卫处,甚至后勤科主任李怀德,都要被掀个底朝天!
“陈副科长,”沈浪的声音在寒夜里清晰得像冰凌碎裂,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看来这仓库里的‘耗子’,不仅个头大,还长了翅膀,能飞过咱们保卫处的巡逻网啊。”
陈大山看着沈浪手中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空白出库单,再看看地上那半扇刺眼的冻肉,最后对上沈浪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温度的眼睛,巨大的震惊瞬间攫住了他。
“科长,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保卫处有内奸?”陈大山停住了脚步,紧张的朝四周望了一圈。
“把人看好!赃物、证物,全部带上!”沈浪没有回答陈大山的话,而是对他和和刘卫东沉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带回保卫科,分开看管!没我的命令,今晚的事,包括‘三猴子’的身份和这张纸,”
他扬了扬手中的空白出库单,“一个字都不许对外说!违者,按同案处理!”
他的目光如寒冰,扫过两人,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陈大山和刘卫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沈浪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威压震住了,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声音都有些发颤:“是!科长!”
沈浪弯腰,单手抓住那沉重的麻袋一角,毫不费力地将那半扇冻猪肉提了起来。
冰冷的油腻感透过麻袋传到手心。
他掂了掂分量,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白出库单,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这把“钥匙”,比预想的还要沉重,还要锋利。它不仅指向李怀德的管理责任,更直指保卫科内部、甚至可能牵扯更广的**链条!
这把火,该怎么烧,才能既达到目的,又不会引火烧身?
李怀德那张看似和煦的脸,在沈浪脑海中清晰起来。
保卫处羁押室内,那个偷肉的贼——瘦得像个麻杆、外号“三猴子”的家伙,被他反铐在暖气管子上,嘴里塞了破布,正呜呜咽咽地哼唧。
长时间的反铐让侯三的身体极其不舒服,沈浪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审了侯三,侯三则是知无不言将同伙及事情经过全部说了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这事,按流程,天一亮就该报厂办,然后保卫科出通报,全厂皆知。
但那样,火就烧得太旺了,第一个燎着的,必然是主管后勤的李怀德。
第二个燎着的就是保卫处处长周卫国。他管理的保卫处像个筛子一样,更何况还和仓库里应外合勾搭了起来,监守自盗,这可狠狠打了周处长的一个狠狠的耳光。
沈浪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把火,得换个烧法。
清晨五点,雨儿胡同还沉浸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像瞌睡人的眼,勉强在沉沉的黑暗里撕开几道模糊的口子。
空气湿冷,带着一股北方特有的、刀片似的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浪裹了裹身上的旧军大衣,领子竖起来,堪堪遮住冻得发红的耳朵。
他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投下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磨过的刀锋,穿透昏蒙的光线,紧紧锁着胡同口那扇斑驳的绿漆木门———那是后勤处主任李怀德的家门。
天光渐渐由浓墨般的黑转为一种混沌的深灰。
胡同里传来几声鸡鸣,带着冬日清晨特有的嘶哑。
沈浪掐着时间点,悄无声息地从树影里踱出来,走到李怀德家斜对面的一个早点摊前。
摊主是个佝偻的老头,正费力地捅着煤球炉子,试图让那点可怜的火苗旺起来。沈浪要了一碗滚烫的豆浆,两根刚炸出来的、油汪汪的油条,就站在摊子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热豆浆下肚,驱散了点寒气,但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扫着那扇绿漆门。
“吱呀——”门轴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打破了胡同的寂静。一个穿着藏青色呢子中山装、微微发福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李怀德。
他习惯性地抬手拢了拢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又正了正胸前的钢笔帽,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朝厂区的方向走去。
沈浪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端起碗,将温热的豆浆一饮而尽。随手抹了把嘴,他大步流星地横穿过胡同,恰好挡在了李怀德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