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无间 第76章 权谋总笑少年小，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案子也交给他吧，菊园和临江楼都封了，让谢岳查个清楚。有人下毒的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统一给个说法，就说临江楼做鱼的厨子失手了，已经交给御史台论罪了，让众人宽心。让各家给你报个数，差不多的就放回家，数不够的你看着办。今天你就辛苦一下，把能收的数今天就收上来。”梁元帝不关心下毒的事，他只关心自己筹备了多时的这场夜宴，能不能掏出这些世家大族的家底。

熟读历史的梁元帝早就对世家大族把持国家经济的行为深恶痛绝，可惜他以前也只是个王爷，是这些世家大族中的一份子，朝廷的事与他无关。可当这位独眼王爷登基坐殿，这些趴在大梁王朝身上吸血的蛀虫就是梁元帝急需解决的问题。这次魏军来袭给了梁元帝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对内可以一举将这些世家大族的百年积累挖出，对外可以重创魏军五万精骑，莫先生在三年前的设计全部都将实现。

只是这两日突然出现的血案让梁元帝心里有些怀疑，莫先生对于此事的态度太过冷漠，他隐隐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有莫先生的影子。最让他怀疑的还是莫先生对于陈平凡的态度，陈平凡是陈家的骨血，这背后的秘密只有皇室中的少数人知道，自己也是登基之后在建康运来的皇室起居注中才得窥一二。这位莫先生为什么对陈平凡这个少年如此看好？真的像莫先生说的只是爱屋及乌，自己这个皇帝爱护陈平凡，他才对陈平凡示好吗？

昨夜的下毒事件也透着蹊跷，几个渔民差点团灭江陵的世家大族，这样的说辞谁也不会相信，可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那就太可笑了。梁元帝看了一夜有关鱼类中毒的记载，河豚有大毒，味虽真美，修治失法，食之杀人。中了河豚毒的人断则一刻就会毙命，能够救活的人极少。昨夜中毒的人都活了下来，查到的凶手又是几个常年在江面讨生活的渔民，他们太了解河豚毒了，怎么会失手呢？

梁元帝放下手中的书，不再想这些小事，魏军的前锋已经渡过汉水，五日之内就能兵临城下，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随着江陵城的世家大族都平安回家，这场菊园的夜宴风波在大梁上层迅速传播。虽然皇帝下了封口令，可给出的解释太过儿戏。

“陛下的意思是临江楼的厨子做河豚失手，导致有人中毒？”王褒正在询问刚刚回家的儿子王才鼎。

“高舍人就是这个意思，昨夜经过御史台的调查，临江楼的厨子忙中出错，有一锅河豚没有处理干净。菊园和临江楼都被封了，说是还要继续调查。”王才鼎打着哈欠，大大咧咧的坐在王褒身边，喝着王褒手边的浓茶强打精神。

“那陛下交待的事都办好了？”王褒帮辛苦了一夜的儿子续上茶水，明显有讨好自己儿子的意思。

“嗯，黄三江和谢黄门都表态了，其余人昨夜也都商量了，今天家家都要亮亮家底，否则陛下下一步要干什么谁也不敢赌，天牢里的黄罗汉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王才鼎又喝了一杯，两个眼皮有些打架。

“儿啊，那咱们家怎么办？王家也不是为父能说了算的，族中还有族老，此事他们不会同意的。”王褒有些无奈，他虽然贵为尚书左仆射，可他在琅琊王家里还没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呵呵，父亲大人，咱们王家这些长辈都是些什么货色就不用我这个小辈说了吧？您做的那些事哪一件能摆上台面？我这个做儿子的演了五六年的二世祖才保下您这条命，也算是尽了孝道，至于王家的旁人就不是我能照顾的了。陛下是难得的明君，有改天换地的气魄，这次魏军来袭就是大梁一统天下的机会。琅琊王家如果想当绊脚石，不用朝廷动手，我王才鼎就让王家换个规矩，江陵王家也挺好听的不是吗？”王才鼎说到这里倒是精神了，本来一脸的肥肉变得杀气凛然，双眼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透出真正世家贵公子的气魄。

“为父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可怜你被世人误会成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家中的一切你做主就是了，为父会警告族中众人的，你先去睡一会，为父这就去准备先给朝廷的账目。”王褒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了儿子。

黄家大院里，刚喝完药的黄三江手中提着一根齐眉棍，身后是十几个膀大腰圆的部曲，腰间都别着短棍。对面则是黄家的一众族老，最前面的是黄罗汉的几个嫡亲兄弟，也是黄三江的几位亲叔叔。

“诸位，我父亲还在牢里，书信各位也看了，事到如今谁也拦不住我救父亲。黄家有良田无数，生意遍布江南，如今只是舍去些浮财而已，各位叔伯就要和我翻脸吗？”黄三江提了提手中的齐眉棍，点指对面的几位亲叔叔。

“三江，你要救大哥我们我们没有话说，可这代价也太大了！你前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是早说是这般打算，我们不会让你代表黄家的。”黄二爷是个不怕事的，挺身而出要和大侄子理论理论。

“二叔，我是黄家长房嫡长孙，我不代表黄家难道要二叔代表黄家吗？今日我也累了，不想和自家人逞口舌之力，如果有谁非要反对我的决定，那就别怪三江为了忠孝不顾亲情了！”黄三江手中棍用力杵地，地砖竟被一击碎裂。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倒不是被黄三江的武力震慑，而是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去惹这个突然变脸的煞星。

前日的黄三江明明是个文雅的商人，为了救出父亲黄罗汉愿意把自己的临江楼等生意捐出，又有高舍人站台，才让黄家众人同意他代表黄家主持夜宴，没想到今日就变成了整个黄家都被捐了。现在黄三江作为长房嫡长子，话已经说出去了，其余各房众人也只能在各自生意的账目上做文章，无法正面抗衡。

江陵城里的世家大族都在上演类似的权利交接，家族中的话事人都变成了年轻一辈中坚定的保皇派，有心人会发现这些人都是皇帝召见过的才学出众之辈，听过皇帝的讲学，进献过孤本典籍，虽然不是都有官身，却简在帝心。世家大族突然发现梁元帝竟然在暗中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各家都有优秀的青年子弟坚决拥护梁元帝的领导，要舍弃家族利益去当萧家的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