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无间 第104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一句珍重二十年。

杨忠默默站起身，看着大帐中摆放的舆图，手指摩挲着江陵，长安，洛阳，建康，各族征战的天下就在这张舆图上。杨忠已经征战多年，长子杨坚如今才十三岁，确实要考虑一下以后的时局变动，杨家该何去何从。

“平凡，此时伯父还需要考虑一下，我在魏军中也只有两府骑兵，你所说的谋划需要魏军配合，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杨忠此时已经在心底认同陈平凡的计划，只是他还做不了魏军五万铁骑的主。

“伯父不用担心此事，魏军一定会听伯父的话，江陵皇宫里还有一个宇文招呢，他就是伯父拿捏魏军的理由。我会用宇文招换取魏军退兵，于谨和宇文护不会为了一座空城不顾宇文招的性命，这样一来宇文招也会感激伯父你，等他回到长安后说不定还会成为伯父的铁杆盟友。我和吕小姐都与宇文招有些交情，利用好这层关系，我们以后的计划将会更加顺利。”

陈平凡和小陈在思维意识里捋顺了整个计划，杨忠、宇文招、萧元良这三人就是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人物，把他们三个的位置摆清楚后，一切就能按照历史进程推进了。

“宇文招？此子不像宇文家的人，一身书生气，被宇文护两句话就忽悠到江陵城里去了，他能按照你所说行事？”

杨忠和宇文招也只是见过几面，摸不准他的脾气。

“宇文家的人哪有简单的？宇文招怕是一直在藏拙，书生气是真的，但绝对不傻。如果宇文护在长安坐大，他这个宇文泰的儿子会是个什么下场他比谁都明白，我有信心说服他和咱们联盟。”

陈平凡认识的宇文招绝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书生意气，能装傻，能示弱，这样的人太懂趋利避害之道，肯定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若是你觉得此计可行，那伯父就陪你试上一试。”

杨忠见陈平凡胸有成竹，也就答应了下来。

陈平凡和杨忠这一老一少就在这座大帐中开始谋划具体的行动方案，历史的分岔路口开始出现，天下人的命运从此刻发生了变化。

江陵城。

一早被放出来的胡泉等人回到骡马市，胡泉第一件事就是派六子去刘记酒坊打酒报平安。六子本就是个店小二，刘爷两句话就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一壶六子没见过的酒交给六子，叮嘱他这可是十年陈的好酒，一定要亲手交给胡掌柜。

等六子回到车马店的后院，胡泉一眼就看出这是刘爷早就约定好的暗号，这是他们胡家当年的酒坛，见到此酒就说明回家的时候到了。

胡泉给六子和店里其他伙计发了两月的工钱，嘱咐众人收拾被烧了大半的前院。他则是借口去找修缮房屋的人，换了身普通衣裳离开了大车店，在西市转悠了几圈后，溜溜达达就来到了刘记酒坊。

“刘爷，我来给你结账了！”

“胡掌柜，来来，里间坐。桃花，给胡掌柜打点新酿的果酒解解渴！”

刘爷领着胡泉来到后院房间，红娘已经换好了男装等在里面，姐弟俩终于能够见面。

“姐，我来了。你...”

胡泉一见到姐姐，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此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虎子，签帅安排咱们午时从南门水道离开，一会水道的人就会来，有话咱们回江州再说。”

红娘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虽然弟弟已经长大了，但她对弟弟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桃花来到后院房间开始为三人化妆换衣，只等水道的人上门。

水道，顾名思义就是走水的道路，指的就是江陵城南门专门运水的一座偏门。

江陵城虽然离江边只有几里路，但城中的水井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私井，百姓用水只能去坊内的公共水井排队打水。可这些坊内的水井也不够支撑江陵城里十几万人，大多数人还是要靠买水来用。

卖水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普通人是做不了这门生意的，早些年江陵城里卖水的帮派还挺多，经常为了一坊的生意大打出手。自从梁元帝定都江陵后，做卖水生意的帮派大多销声匿迹，就只剩下两帮人卖水，两帮人背后都有靠山，私下里达成协议，以南北主道划分地盘，东西分开互不干涉。

两帮人买水的价格都一样，十几辆大板车上绑着水桶，几十个青壮汉子押着车，每天从开城门卖到太阳落山，半个时辰往返一趟。各坊内都有固定的卖水地方，当然也有送水上门的服务，但都是运水汉子私下的行为，大多数是顺路给自己家里，或者相好的姑娘家上门送水，就是为了卖个人情。

临近午时，四辆运水的板车拐入兴业坊，来到刘记后门。

片刻后，四辆板车从刘记后门离开，押车的人多了三个。

从刘记后门到兴业坊门并不远，走水道的板车也没有官兵会仔细盘查，四辆板车很快就出了兴业坊坊门，只见一人坊门一侧跟了上来，正是莫先生。

“几位，这么多年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老夫来送送几位。”

莫先生紧走几步来到刘爷身边，跟着板车一起边走边说，旁人看来就是一同出城的卖水人。

“您是？”

刘爷见自己身边这人獐头鼠目，皮包骨的身材；头发枯黄稀少，斜吊的小眼睛，鼻梁塌陷还有点红鼻子头；两撇狗油胡，上嘴唇薄下嘴唇厚，满嘴碎芝麻牙。这么丑的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对方身份，不敢随意回话。

“小山子，你还是这么小心。此时还有别人会来送你们吗？”

莫先生微微一笑，本来微弯的腰板挺了挺，对着刘爷说道。

刘爷和身后跟着的红娘闻言都是一愣，这人是签帅，此时也就是签帅才知道几人的身份和离开路线。刘爷比红娘更加诧异，“小山子”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亲切了，他虽然二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但“小山子”这两个字一出，他就能想到自己驰骋疆场的时候。可眼前这人为什么会称呼自己“小山子”，就算他是签帅，也不会如此称呼自己。刘爷仔细打量莫先生，想看看这位签帅到底是谁。

“你也别猜了，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和陈忠还有庞厨子住了好几天他们都没有看出来，你个小山子还能看出来？”

莫先生摸摸自己的脸，被刘爷盯的有些不舒服。

“您究竟是谁？”

刘爷更疑惑了，他知道陈忠已经跟着陈平凡来到了江陵城，上次在菊园他没去见自己的老相识，就是不想给二爷的后人添麻烦。可眼前这位签帅如何也认识陈忠和庞孝，这两人都是二爷的亲卫，当年和自己一样都是陈家的部曲，外人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更不要说还知道庞孝有个庞厨子的外号。

“马佛念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