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传 第34章 断簪盟

雨后的思过崖，石径上残留着细碎水痕，林小雨扫帚轻掠过地面，将湿润的落叶聚成一堆。她时不时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那里沐清雨正在与掌门凌霄子议事。

\"真不明白，为何让我来打扫这荒山野地，这思过崖一年也没几个人来。\"林小雨嘟囔着，手上动作却不敢怠慢。

昨夜魔气冲脉之事虽无人知晓，但她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仿佛有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正在苏醒。每当心神不宁时，她就能感到那股热流在经脉中翻涌。

思过崖边缘有一块突出的平台，传说是历代玄天弟子犯错被罚思过之处。林小雨踱步至平台边缘，俯瞰云海翻涌的山谷。她一时失神，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板绊了一下。

\"这是什么？\"林小雨弯腰一看，石板边缘露出几道若隐若现的刻痕。她好奇地用手拂去覆盖的苔藓和尘土，一行模糊的刻字显现：\"青莲入魔，殃及心上人\"。

她心头一震，继续清理周围的石块，更多刻痕浮现：

\"逆行九脉，气血逆乱\" \"一念成魔，百年修为尽毁\" \"清雨不可信，她藏...\"

最后一句话被人用利器深深划去，只留下支离破碎的痕迹。林小雨正欲继续查看，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在看什么？\"沐清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冷而平静。

林小雨心头一惊，急忙直起身来，\"师父，我在打扫思过崖。\"

\"打扫石缝里的字迹？\"沐清雨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小雨讪笑，\"我只是好奇，这些字迹是什么人留下的？\"

沐清雨走近几步，青丝随风轻扬，她今日穿着浅蓝色长裙，腰间系着银丝编织的流苏带，显得格外清丽。

\"这里是历代走火入魔弟子的警示。\"沐清雨平静道，目光却落在那行被划去的字迹上，\"有些人修炼时心魔太重，留下这些字句警示后人。\"

\"'清雨不可信'，是在说您吗？\"林小雨鼓起勇气问道。

沐清雨的目光一沉，嘴角却扬起一丝苦笑，\"玄天派建立之初，也有位名叫清雨的长老，性情阴鸷，害人不浅。这警句与我无关。\"

她的解释滴水不漏，但林小雨敏锐地注意到她说话时指尖微微颤抖。

\"对了，\"沐清雨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支精致的青玉簪，\"今日我来，是想教你一些非武学的事情。\"

\"簪子？\"林小雨疑惑地看着那支造型简约却不失雅致的玉簪。

\"你已十八岁，该学些成人礼仪了。\"沐清雨轻声道，\"挽发礼是每个玄天弟子必修的课程，不单为了仪容整洁，更与气息运行有关。\"

她示意林小雨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拢起她略长的黑发。

\"男子束发与女子不同，讲究的是'一气呵成'。\"沐清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得让林小雨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呼吸要沉，手法要稳，如同剑招一气贯通。\"

林小雨只觉耳根发烫，沐清雨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每一次触碰都如同电流般穿透全身。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很快就为她束好了发髻。

\"现在，簪子要从右侧插入，\"沐清雨一边说一边将青玉簪递给她，\"用三指执簪，如同持剑，只是更为轻柔。\"

林小雨接过簪子，触手生温，仿佛还残留着沐清雨的体温。她按照指示插入发髻，却因手法生疏而歪斜。

\"不对，让我来。\"沐清雨微微摇头，取回玉簪，站在她面前，专注地为她调整发髻。

这一刻，两人距离极近，林小雨能清晰看见她眼角的一抹淡青，像是长期疲倦所致。沐清雨的手法娴熟，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簪子稳稳地固定住发髻，垂下的流苏随风轻摆。

\"好了。\"沐清雨后退一步，满意地点点头，\"这支簪子是上等和田玉，能稳固心神，对修行有益。你且收着。\"

林小雨受宠若惊，\"师父，这太贵重了。\"

\"你是我徒弟，这点小礼物算不得什么。\"沐清雨淡然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只是近日你气息不稳，这玉簪有助于平衡内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思过崖的宁静。韩冬青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脸色阴沉。

\"沐师叔，掌门有令，召集所有长老议事。\"韩冬青冷冷道，目光却落在林小雨簪着青玉簪的发髻上，眉头紧锁。

沐清雨微微颔首，\"我这就去。\"

她正欲转身，韩冬青却突然大步上前，手一伸，从林小雨发髻上取下那支青玉簪。

\"不妥。\"韩冬青声音冰冷，\"男女授受不亲，师父赠徒弟如此贵重之物，有违门规。\"

林小雨大惊，\"韩师兄，那是师父的心意，你怎能—\"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韩冬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青玉簪折断，簪身与流苏分离。

\"这簪乃女子之物，不合男儿佩戴。\"韩冬青声音冷峻，\"更何况，师徒之间过于亲近，有违清规，只怕引人闲话。\"

沐清雨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韩师侄言重了。礼物赠出，即是徒儿之物，折断它有些过了。\"

\"师叔莫怪，弟子只是奉行门规。\"韩冬青将断簪递还给沐清雨，\"掌门已在等候，请师叔即刻前往。\"

沐清雨接过断簪，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没有多言，转身离去。林小雨想追上去，却被韩冬青身后的弟子拦住。

\"你继续打扫思过崖吧，午时之前必须完成。\"韩冬青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待众人走远，林小雨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簪尖，那上面雕刻着细小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收好，继续清扫石台。

午后阳光渐强，林小雨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突然，一阵微风掠过，带来一丝清凉。风中似乎夹杂着一缕幽香，那是沐清雨身上常有的冰晶海棠香气。

她抬头一望，发现石壁凹陷处有一道细小的裂缝，幽香正从那里飘出。好奇心驱使下，她将手指伸入缝隙，意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什。轻轻一拉，竟拽出一条青丝绳结，绳结末端系着一块被磨损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精致的南宫家徽，与先前在藏经阁见过的古籍插画如出一辙。林小雨心头一震，那些关于南宫家灭门之夜的传闻又浮现在脑海中。

\"难道这思过崖与南宫家有关？\"林小雨自语道，将玉佩仔细收好。

天色渐晚，她完成了清扫任务，正准备下山，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崖边，背影孤寂。

\"师父？\"林小雨试探着呼唤。

沐清雨转过身来，面容平静如水，\"打扫完了？\"

\"嗯。\"林小雨点点头，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断簪的另一半，\"师父，簪子的事，我很抱歉。\"

沐清雨微微摇头，从袖中取出簪身，\"无需道歉，是我考虑不周。\"

月光下，她接过林小雨手中的簪尖，两截断簪合在一起，却再也无法如初。

\"师父，为何韩师兄对您如此不敬？\"林小雨忍不住问道。

沐清雨沉默片刻，才轻声道：\"门派之争，由来已久。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皎洁的月色，\"你可知这思过崖的真正来历？\"

林小雨摇头。

\"这里原本不叫思过崖，而是'剑祭台'。\"沐清雨声音幽远，\"南宫家每逢重阳，会在此处祭剑，据说可令家族剑术精进。后来南宫家灭门，玄天派接管此地，才改作思过之所。\"

林小雨心中一动，取出那块玉佩，\"师父，我在石缝中发现了这个。\"

沐清雨看到玉佩，瞳孔微缩，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强自镇定，接过玉佩仔细端详。

\"这是...南宫家的信物。\"她声音低沉，\"传说南宫家每位子弟出生时都会获赐一块家徽玉佩，以证血脉。\"

\"为何会在思过崖？\"林小雨追问。

沐清雨将玉佩还给她，\"可能是当年灭门之夜遗落的吧。你且收着，它与你有缘。\"

林小雨接过玉佩，却注意到沐清雨的指尖泛着异样的寒意，\"师父，您的手好冷。\"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沐清雨微微一笑，\"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下山，月色如洗。忽然，沐清雨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断簪，递给林小雨。

\"这簪子虽断，却仍是我的心意。\"她轻声道，\"你且收好，待将来修补如初。\"

林小雨接过断簪，心中五味杂陈，\"师父，我一定修好它。\"

沐清雨微笑点头，月光下的侧脸如同清水芙蓉，纯净而带着一丝忧伤，\"断簪虽是不祥之兆，却也可作为盟约之证。记住今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记得今夜的断簪之盟。\"

她的话意味深长，仿佛预示着什么。林小雨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郑重地将断簪收入怀中，贴近心口。

夜风掠过，两人的身影在月下交错，仿佛一场无声的盟约。断簪之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