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演先天卦 第1章 镜铃夜响

子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博古轩的铜铃无风自动。

陆子渊握着鹿皮擦拭唐代海兽葡萄镜的手微微一顿，镜面倒映出柜台玻璃展柜里的异象——那方传承七代的鎏金阴阳鱼罗盘正在逆时针自转，二十四山镀金刻度在月光下划出残影。他反手扣住柜台下的犀角灯柄，黄杨木雕花窗棂外传来粘稠的雨声。

“叮咚——”

木门吱呀推开，湿透的少女跌进店内。她手中竹骨油纸伞还在滴水，伞面绘着的墨色锦鲤在积水里游动，却泛着青白磷光。陆子渊瞥见女孩裙摆沾染的淤泥呈七星排列，颈后发际线三寸处隐约浮现金线纹——这是鲤跃龙门局特有的“逆鳞煞”。

“救、救救我！”少女踉跄着撞向展柜，腕间银铃碎响惊醒了架上的青铜滴漏，“我在镜中看见……看见有手从裂纹里伸出来！”

陆子渊食指轻叩镜台，海兽葡萄镜发出嗡鸣。镜面骤然蒙上水雾，渐渐显化出一间霉斑遍布的浴室：裂痕蜿蜒如卦爻的镜面正渗出黑色黏液，兑上坎下，分明是困卦之象。镜中倒影与实景存在刹那延迟，这是结界扭曲的征兆。

“林小晚，二十二岁，城南林家幺女。”他扫过女孩襟前玉牌，“白露后三日出游，先后在金茂地宫、永兴变电站、护城河桥遇镜中异象，同行者皆失踪。”说话间，铜尺在罗盘上排出九宫，金针突然指向“亥山巳向”绝命位。

少女后退时撞倒博古架上的北宋影青瓷魂瓶。陆子渊闪身扶住瓷器的瞬间，嗅到她衣领间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这是镇海侯墓独有的防腐香料。

“随我来。”他扯下墙上悬挂的太极鱼挂坠抛过去，鱼眼处嵌着的汞芯在黑暗里泛着幽蓝，“握紧别松手，若让阴煞侵了心窍，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

马车碾过护城河桥时，雨丝在灯笼上织出卦象。陆子渊用指尖在车窗雾气上勾勒九宫格，忽见红袖添香图银镜里，少女的倒影多出一道重瞳。他不动声色地捻亮犀角灯，灯芯爆出三点青磷火，照见车辕上缠着的红绳已浸透血水。

“第三个问题。”他凝视镜中显化的记忆：前两次事发时，方圆三公里内所有滴漏皆停在子时初刻，“每次异象前，可曾听见镜中有人低语？”

林小晚正要开口，车顶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银镜里的浴室场景剧烈晃动，墨色黏液化作血字在镜面上流淌：

「子时水满，镜门自开」

「三煞归位，断首桥边」

陆子渊突然按住车夫肩膀：“调头！去永兴变电站！”指尖触到对方后颈时，一片冰凉——那分明是具空壳，衣领里露出的木榫接口还沾着新漆。

马车在雨幕中急转，车轮碾过水洼的瞬间，陆子渊看见护城河里浮着半面碎镜，镜中倒映的永兴变电站铁门正缓缓开启，门缝里溢出的不是光，而是密密麻麻的苍白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