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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寻光 第8章 寿衣针脚

作者:慕竟雄君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14 17:03:03 来源:泡书吧

冰冷的月光,像被打翻的水银,黏稠而沉重地泼洒在整片死寂的废墟之上。七百二十具巨大的青铜棺椁,如同被无形巨手悬挂在半空,在呜咽的夜风中缓缓摇晃。粗重的锁链相互摩擦、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嘎吱——哐啷——”声,刺耳得像是无数冤魂在黑暗里磨着尖利的牙齿,啃噬着生者的神经。

陆昭雪蜷缩在一堵断壁投下的狭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粗糙冰冷、还带着白日余温的岩石。她死死攥着手中那柄刚刚重铸、通体流转着幽蓝寒芒的碎玉剑,剑柄冰冷刺骨,剑身靠近护手处一道细微的缺口,此刻正死死抵着她左手掌心那道尚未愈合的旧伤疤——三日前,就是在这里,就是这柄剑,带着她失控的暴怒与绝望,狠狠刺穿了陈百草的肩胛!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看见掌心旧伤被剑锋压得再次裂开,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几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淡金色血丝。这些金血没有滴落,反而如同活物般,蜿蜒着爬上冰冷的剑身,在她挥剑时无意间溅落在剑纹凹槽里的几滴早已凝固的暗金色血斑上,瞬间融为一体,凝成了几朵永不褪色、边缘还带着细微冰晶的诡异霜花。

死寂中,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簌——簌——”声,如同毒蛇在枯叶上爬行,穿透了锁链的哀鸣和夜风的呜咽,精准地钻进陆昭雪的耳朵。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翡翠色的瞳孔深处,那刚刚凝固成永恒印记的金色流纹骤然亮起,如同点燃了两簇来自九幽深处的冥火!视线穿透三十丈外浓稠的黑暗,聚焦在废墟边缘那座仅存的、歪斜的无名石碑前。

景象映入眼帘的刹那,陆昭雪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陈百草!

他正背对着她,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跪在冰冷的泥地上。月光勾勒出他枯瘦佝偻的轮廓,白发在夜风中凌乱地飘动。他枯枝般的手指间,捏着一根惨白得瘆人、仿佛是用某种生物腿骨磨成的细针。针尖上,穿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泛着微弱月华光泽的丝线——那是传说中只生于极寒绝地、刀剑难伤的雪蚕丝!

他正一针、一线,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缝制着摊在膝上的一件……素白得刺眼的殓衣!

每一针落下,穿透那雪白得令人心慌的布料时,针脚处竟不是寻常的线结,而是诡异地渗出一点猩红的血珠!更恐怖的是,这些血珠并非滴落尘埃,而是悬浮在空中,如同被无形的笔牵引着,迅速拉伸、变形,凝聚成一个个比蚊蝇还小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陆昭雪认得那些字!那是《百毒经》上记载的、最阴毒最邪异的符文咒语!

这些由陈百草鲜血书写的血色小字,甫一成形,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无声地、迅疾地朝着四周那些悬挂在半空、缓缓摇晃的巨大青铜棺椁游去!棺椁上缠绕的粗大锁链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蠕动着,将那些血色文字一一吞噬、吸收!每一次吞噬,锁链上幽暗的铜绿似乎就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被安排的恐惧以及对这诡异景象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火山熔岩般在陆昭雪胸腔里轰然爆发!

“您连我的裹尸布……都要亲手缝吗?!”

少女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彻骨的寒意,在死寂的废墟上空炸响!

“铮——嗡——!!!”

回应她的,是手中碎玉剑骤然爆发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暴烈剑鸣!剑身上的幽蓝寒芒瞬间暴涨,如同压抑万年的冰川骤然崩塌!陆昭雪的身影化作一道裹挟着无尽冰霜与怒火的流光,从断壁阴影中暴射而出!碎玉剑悍然挥出,一道冰蓝色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磅礴剑气,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悍然劈开前方粘稠如汞的月光!

那由月光自然交织而成的、无形的“蛛网”,在剑气触及的瞬间,发出“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寸寸崩解!

剑气余势不减,带着刺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斩向陈百草手中那根惨白的骨针!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根坚韧无比的骨针,应声而断!

陈百草缝制的动作骤然停滞。他依旧背对着陆昭雪,仿佛对身后那足以将他撕碎的恐怖剑气毫无所觉。只是,那件素白殓衣的袖口处,一道刚刚缝制完成的、极其繁复玄奥的阵纹,在被剑气余波扫过的瞬间,猛地亮起刺目的乌光!阵纹线条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扭动,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浓郁死寂与不祥气息的黑血,猛地从阵纹中心喷涌而出!

“滋啦——!”

黑血溅落在周围的地面上,如同滚烫的强酸!方圆十丈内,所有顽强生长在废墟缝隙间的野草、苔藓,甚至连同一些细小的碎石,都在接触到黑血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最后“噗”地一声,彻底化为一捧散发着恶臭的灰白色灰烬!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

陆昭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陈百草身后,冰冷的碎玉剑尖,带着冻结空气的寒意,死死抵住了老者枯瘦佝偻的后心!

“为什么不躲?!”她厉声质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然而,就在剑尖触及老者破旧衣衫的瞬间,她翡翠金瞳猛地一缩,瞳孔深处凝固的金色印记剧烈闪烁!

她看到了!

陈百草那满头凌乱、如同枯草般的白发间,竟然夹杂着几缕极其显眼的乌黑发丝!而此刻,这几缕乌黑的发丝,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疯狂地褪色!从乌黑变成灰白,再从灰白变成毫无生气的惨白!那褪色的过程,快得如同燃烧殆尽的烛芯,在风中迅速化为飞灰!仿佛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疯狂抽走!

“雪蚕丝……”陈百草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平静,仿佛抵在后心的不是能冻结灵魂的利剑,而是一根稻草。他依旧没有回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膝上那件残缺的殓衣。“采自隐云谷最深处的万载冰窟,寻常刀兵难伤分毫……每一根丝线,都浸透了三百位陆氏守墓人,在三更天、心头血最炽热纯粹时,自愿献出的心头血……”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傀儡。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只缝制了半边的素白殓衣,披在了旁边那尊早已斑驳不堪、面目模糊的残破石像上。清冷的月光穿透薄如蝉翼的雪蚕丝布料,清晰地映照出殓衣心口位置——那里,被特意留出了一个锁眼形状的破洞!

而在那锁眼状的破洞之中,并非空洞!数条细如发丝、通体流动着纯粹金色光泽的奇异蛊虫,正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破洞边缘缓缓地、慵懒地游动着!它们细小的身体散发着一种温暖而神圣的气息,与整件殓衣的素白死寂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每一条‘金线蛊’……”陈百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都能替你……挡下一次九幽令的反噬……”

“替我挡?”陆昭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夜空!抵在陈百草后心的剑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剑锋上冰冷的霜气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顺着老者破旧衣衫下的皮肤裂纹,疯狂地蔓延、侵蚀!

“滋…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碎裂声响起。陈百草脖颈、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碎玉剑霜气侵蚀下,迅速变得灰败、干裂,如同久旱龟裂的河床!裂痕深处,甚至隐隐透出金属般的暗沉光泽!

“五年前!药人窟外!”陆昭雪猛地踏前一步,左手闪电般抓住陈百草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扳转过来!另一只手中的碎玉剑顺势下滑,冰冷的剑锋毫不留情地压在他枯瘦的脖颈上,割开一道细小的血口!

“你浑身溃烂,像条垂死的野狗一样爬出血池!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婴儿!那是不是我?!是不是?!”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百草浑浊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告诉我!那场所谓的‘相遇’,是不是你早就布好的死局?!是不是你算准了我会救你?!算准了我会跟着你?!”

剑锋割开的伤口处,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暗红色液体。更让陆昭雪瞳孔骤缩的是,在那翻开的皮肉之下,紧贴着骨头的地方,竟然嵌着一小块极其陈旧的、早已褪色发硬的……婴儿襁褓碎片!

那碎片上,用极其细密的针脚,绣着一小簇栩栩如生的紫藤花!

这针脚!这图案!陆昭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撕开自己左臂的衣袖——在她贴身中衣的袖口内侧,一个同样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的紫藤花绣纹,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她五岁那年,陈百草交给她、说是她母亲唯一遗物的那件旧中衣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轰——!!!

最后的理智被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背叛感彻底焚毁!

“回答我!!!”

陆昭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体内刚刚平息不久的九幽之力与碎玉剑的冰魄寒力,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暴怒的情绪牵引下,轰然爆发!

“轰隆——!!!”

以她为中心,狂暴无匹的剑气混合着冰冷的金芒,如同失控的飓风般横扫而出!不远处那座仅存的、供奉着残破神像的小小庙宇,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轰然坍塌!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砸落!

“嗡——嗡——嗡——!”

就在庙宇坍塌的烟尘腾起的瞬间,地面剧烈震动!十二具比周围悬棺更加巨大、表面铭刻着古老星图符文的青铜棺椁,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破开坚硬的地面,裹挟着浓烈的土腥气和阴寒死气,轰然升空!

“哗啦啦——!”

棺椁上缠绕的、比成人手臂还要粗的青铜锁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蟒,瞬间活了过来!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破空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暴怒中的陆昭雪疯狂缠绕而去!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陆昭雪挥剑格挡,碎玉剑的寒芒斩在锁链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冰屑,却无法立刻斩断!这些锁链异常坚韧,更带着一股阴寒的束缚之力!眨眼间,她的双臂、双腿、腰身,都被冰冷沉重的青铜锁链死死缠住!巨大的力量勒得她骨骼咯咯作响,几乎窒息!

“呃!”陆昭雪被锁链巨大的力量拉扯得一个踉跄,碎玉剑差点脱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承受着剑锋与质问的陈百草,眼中猛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枯瘦的双手,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抓住自己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

“嗤啦——!”

布帛撕裂声刺耳响起!

陈百草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枯瘦如柴、布满裂纹和诡异青铜色斑块的胸膛!

而在那胸膛正中心,那朵原本漆黑如墨、此刻却因为某种力量而边缘泛起微弱金芒的净世莲烙印下方——竟然缝着半件同样由雪蚕丝制成的、染着点点暗沉血渍的……殓衣!

这半件殓衣紧紧贴着他的皮肉,仿佛已经长在了一起!衣襟的位置,用极其细密的金线,绣着两个娟秀却透着无尽悲凉的小字——“昭昭”!

此刻,那游动在完整殓衣心口锁眼破洞中的金线蛊虫,竟有数条脱离了破洞,如同金色的细蛇,飞快地爬到了陈百草胸前这半件殓衣上,爬到了“昭昭”二字之上!

它们张开细小的口器,开始疯狂地啃噬那由金线绣成的笔画!

每一条蛊虫吞下一小段笔画,陈百草左眼角那道狰狞的、如同被利剑划过的深刻旧伤疤,就猛地加深一分!暗红色的血珠,如同泪滴般,从加深的疤痕中缓缓渗出,顺着他枯槁的脸颊滑落!

“老东西!你果然还藏着这一手!”一个充满戏谑、残忍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骤然从高空传来!

“咻咻咻咻——!”

无数道燃烧着惨绿色磷火的箭矢,如同从地狱升起的流星雨,撕裂浓稠的夜幕,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刺鼻的硫磺恶臭,朝着下方被锁链束缚的陆昭雪和陈百草,铺天盖地地攒射而下!箭雨覆盖的范围,将两人连同那十二具升空的青铜棺椁都笼罩在内!

是赤面鬼使!他竟然去而复返!那只闪烁着冰冷红光的机械义眼,在夜空中如同恶魔的独目,死死锁定下方!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足以洞穿精钢、焚骨蚀魂的磷火箭矢,在即将触及到那十二具悬浮的青铜棺椁时,轨迹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扭曲!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排斥力的墙壁!燃烧的箭矢诡异地调转方向,不再射向陆昭雪和陈百草,反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钉,狠狠地钉在了那十二具巨大的青铜棺椁之上!

“噗!噗!噗!噗!”

密集的闷响如同擂鼓!燃烧的箭矢深深嵌入青铜棺椁厚重的棺壁,惨绿色的磷火迅速蔓延,将十二具棺椁点燃,变成了十二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惨绿色火炬!这些燃烧的棺椁,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竟然缓缓移动,最终在空中排列成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禁锢与毁灭气息的——六芒星囚笼!将陆昭雪和陈百草死死困在中心!

赤面鬼使的身影在磷火映照下显现,他掀开了残破的斗篷,露出了胸膛——那里没有皮肉,只有一颗被无数细密青铜锁链缠绕、束缚、却仍在“噗通!噗通!”强劲跳动的暗红色血肉心脏!那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强烈的邪异波动!

“师徒相残的戏码,真是比幽冥殿万鬼窟里那些废物的哭嚎,还要动听百倍啊!哈哈哈哈!”赤面鬼使发出癫狂的大笑,那只机械义眼红光爆闪!

“嗡——!”

缠绕在他心脏上的青铜锁链,与下方陈百草胸前那半件染血的殓衣上流转的阵纹,以及空中六芒星囚笼燃烧的磷火,三者之间猛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低沉、扭曲、充满了死亡安魂意味的《往生咒》音波,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六芒星囚笼内部!

这音波无孔不入,直透灵魂!陆昭雪瞬间感觉头痛欲裂,意识仿佛要被强行剥离、超度!缠缚着她的青铜锁链在这音波下力量暴增,勒得她几乎昏厥!

“破——!!!”

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不甘与决绝的厉啸,从陆昭雪喉咙深处炸裂而出!翡翠金瞳中的永恒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九幽令的力量在她心口剧烈跳动!

她不再试图挣脱锁链,反而双手紧握碎玉剑柄,将全身的力量,连同体内狂暴的九幽之力,毫无保留地、狠狠地朝着脚下的大地贯去!

“轰——!!!”

剑身刺入大地的瞬间,一股粘稠灼热、闪烁着刺目金芒的血液——九幽之血——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剑身上的古老纹路疯狂奔涌而出!这些金血并未渗入泥土,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色溪流,以碎玉剑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朝着陈百草胸前那半件染血的殓衣、朝着空中那燃烧的六芒星囚笼,疯狂蔓延!

“嗡——!”

被九幽之血浇灌的殓衣阵纹,如同沉睡万年的凶兽骤然苏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那件披在残破神像上的完整殓衣,以及陈百草胸前那半件殓衣,上面的所有阵纹同时亮起!

“结《葬花诀》终式!!”陈百草嘶哑的吼声,穿透了刺耳的《往生咒》音波,带着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然!

他枯瘦的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结印!胸前那朵净世莲烙印猛地爆发出如同小太阳般刺目的纯白强光!

在这净化一切邪祟的强光爆开的瞬间,那两件被九幽之血激活的殓衣——一件完整,一件残缺——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猛地脱离了他们依附的物体,如同两张巨大的白色幕布,朝着中央被锁链束缚的陆昭雪疯狂收缩、包裹!

速度太快了!快到连赤面鬼使的机械义眼都只捕捉到一片残影!

眨眼之间,一个由雪蚕丝殓衣紧密包裹而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与淡淡血腥气的巨大光茧,将陆昭雪彻底笼罩其中!

茧壁并非实体,而是流动的光芒。光芒之中,无数光影飞速流转、凝聚——赫然显现出一片阴森恐怖、布满巨大青铜器皿和沸腾血池的景象!正是二十年前,陆昭雪婴儿时期记忆碎片中闪现过的——药人窟祭坛的倒影!

“逆时针转三周天!引血契之力入剑纹!快!”陈百草嘶哑到极点的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穿透了厚厚的茧壁,狠狠撞进陆昭雪的识海!

透过流动的茧壁光影,陆昭雪看到陈百草枯瘦的身体正挡在光茧之前!他手中那根跟随了他几十年的乌木毒烟杆,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色光芒,撑起一道薄薄的、却坚韧无比的冰霜屏障,死死抵挡着赤面鬼使疯狂倾泻而下的磷火爆炸!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不断在冰霜屏障上炸开,冰屑混合着火焰四处飞溅!屏障上迅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淡淡**和陈旧血腥气的焦糊味道,透过茧壁,钻入了陆昭雪的鼻腔。

这味道……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狠狠捅开了她记忆深处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扇门!

“哇啊——哇啊——!”

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残酷!

暴雨倾盆的深夜,电闪雷鸣。一个浑身皮肤大面积溃烂、流着脓血、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艰难无比地从一口沸腾翻滚、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血池中爬出!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包裹在破旧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襁褓,早已被池中污浊的毒血浸透!那襁褓的一角,绣着一小簇紫藤花……(陈百草爬出血池)

画面猛地切换!祭坛中央,一个挺拔的身影(陆青阳)手持完整的碎玉剑,剑身流淌着冰魄寒光。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决绝。下一刻,他双手倒转剑柄,将冰冷的剑尖,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滚烫的金色血液喷涌而出!他没有倒下,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喷涌的金血引导着,泼洒在身旁一口巨大敞开的青铜棺椁内壁!金血在内壁上迅速流淌、勾勒、凝结,形成密密麻麻、古老玄奥的血契符文!同时,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在棺椁旁一件雪白的殓衣上,刻下了一道道蕴含着守护之力的避劫阵纹……一滴混合着他生命精华的金色血珠,从指尖坠落,精准地落在襁褓中婴儿的脖颈上,瞬间融入皮肤,凝成了一个复杂的血篆!(陆青阳自刎刻纹)

最后一个画面!祭坛剧烈震动!无数身披古老青铜甲胄、面容模糊、如同从地脉中爬出的守卫,沉默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无视了祭坛上其他幽冥殿黑袍人的惊恐与哭嚎,径直走向那个被陈百草死死护在怀中的、啼哭不止的婴儿。它们动作僵硬却不容抗拒地将婴儿从陈百草溃烂的怀抱中夺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了那口内壁刻满新鲜血契符文的巨大青铜棺椁之中!沉重的棺盖,在婴儿绝望的哭声中,缓缓合拢……(青铜守卫放入棺椁)

“啊——!!!”

记忆的洪流与现实的痛苦交织,陆昭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的愤怒、疑惑、痛苦、被安排的命运感……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

“给我开——!!!”

“喀嚓!!!”

坚韧无比的雪蚕丝光茧,被一股从内部爆发的、混合着九幽金芒与碎玉寒气的恐怖力量,硬生生撕裂!无数道由殓衣阵纹所化的金色丝线,如同活过来的灵蛇,在光茧破碎的瞬间,脱离了破碎的布料,疯狂地缠绕上陆昭雪的四肢百骸,最后深深烙印进她的皮肤之下!

陆昭雪的身影从破碎的光茧中一步踏出!她的翡翠瞳孔,此刻完全化作了两个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流金漩涡!手中紧握的碎玉剑,在主人心境剧变与力量彻底爆发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越悠长、仿佛龙吟九天的剑鸣!剑身上那几朵由她和陈百草金血凝成的霜花骤然融化,融入剑体!剑身光芒大放,之前重铸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滞涩感彻底消失,变得圆融无暇,寒芒吞吐,仿佛这才是它真正的、完整的形态!

剑身光滑如镜的幽蓝寒光中,清晰地倒映出三个重叠的身影——

一个青袍清俊、怀抱啼哭婴儿、立于巨大青铜棺椁前的青年(陈百草);

一个战袍染血、倒转剑锋刺入自己胸膛、眼神悲悯决绝的中年(陆青阳);

以及此刻,站在废墟之上,瞳孔化作流金漩涡、手握完整碎玉剑、周身缠绕着金色阵纹丝线的少女(陆昭雪自己)!

三代人,三柄剑(精神的传承),三条被血与火交织的命运之线,在这一刻,于剑身之上,完成了跨越时空的交汇!

当第一缕真正纯粹的、带着暖意的晨曦,艰难地刺破隐云谷上空终年不散的阴霾与昨夜激战残留的尘烟,如同金色的利剑般照射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时。

“嗡……”

最后一声低沉的嗡鸣。最后一具悬浮在半空、燃烧殆尽的青铜棺椁,缓缓沉入开裂的地脉深处,消失不见。

陆昭雪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湿透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碎玉剑冰凉的剑柄。剑柄上,那几缕深蓝色的破布条残片,在晨风中轻轻飘拂。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度——一种混合着药草苦涩、烟火气息以及淡淡温暖的余温。这温度,与陈百草左眼角那道深可见骨、此刻仍在缓缓渗出暗红血珠的剑痕,同出一源。

“噗通。”

一声沉闷的轻响。

陆昭雪猛地抬头。

陈百草枯瘦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灰烬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尘埃。

他面朝下趴着,枯枝般的手指深深抠进了地面的碎石泥土之中,指甲翻裂,渗出暗红的血与泥土混合。在他身下,那粘稠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青铜色血液,正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龟裂的皮肤缝隙中疯狂渗出!

这些青铜血液并未肆意流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在他身前的泥地上,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凝聚着,最终凝成了三个扭曲却清晰、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生命刻下的字——

隐云谷。

字迹未干,青铜色的血液还在微微蠕动。

“你父亲……的头颅里……”陈百草的脸埋在尘埃里,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嗬嗬”声,断断续续,却如同重锤砸在陆昭雪心上,“……缝着……最后半道……血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废墟间残存的、尚未熄灭的惨绿色磷火,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磷火在空中疯狂扭曲、凝聚,眨眼间,竟化作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陆昭雪血脉深处熟悉气息的虚影——正是陆青阳!

那虚影没有身体,只有一颗悬浮在磷火中的头颅!头颅的面容在火焰中扭曲变幻,看不真切。然而,就在那头颅形成的瞬间,一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翡翠色的瞳孔!与她一模一样的翡翠色瞳孔!

那双眼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锁定了废墟中央、手握碎玉剑的陆昭雪!

四目相对的刹那!

“哇啊——!!!”

“铛!锵锵锵——!!!”

尖锐凄厉如同初生婴儿被利刃贯穿的啼哭,与震耳欲聋、仿佛无数柄巨锤疯狂敲击青铜洪钟的金铁疯狂交鸣声,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融合的恐怖音浪,再次毫无征兆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隐云谷废墟!音波所过之处,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纷纷崩塌!

“铮——!”

陆昭雪手中的碎玉剑脱手飞出!并非失控,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剑身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在空中急速飞旋!剑尖划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燃烧着血色火焰的轨迹!

这些血焰轨迹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迅速交织、蔓延,最终形成了一幅巨大无比、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色地图!

地图的核心区域,蜿蜒的血线勾勒出险峻的山谷轮廓,三个古老沧桑、散发着无尽悲凉气息的篆字,在地图中央缓缓浮现,如同用鲜血书写而成:

隐云谷。

而血色地图最终延伸、指向的终点,赫然正是地图核心区域所标识的——隐云谷正殿的方向!

陆昭雪的目光,顺着血色地图的指引,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望向正殿废墟的方向。

血色晨曦下,那片巨大的广场上,三百具穿着幽冥殿黑袍的无头尸身,依旧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势,僵硬地、无声地跪伏成一个巨大而邪异的环形。

每一具无头尸骸向前伸出的、早已僵硬的手掌心中,都托着一小块褪色发黄、边缘焦黑、依稀还能辨认出陈旧血迹和细微针脚纹路的……

襁褓碎片。

陈百草的身体,在陆昭雪的目光注视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彻底消散。那不断渗出的青铜色血液,如同冷却的熔岩,迅速凝固、变硬。他枯瘦佝偻的身体,连同身下那三个用血写成的“隐云谷”大字,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彻底化作了一尊冰冷、沉重、布满裂痕的——青铜雕像。

唯有左眼角那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深处,一滴极其粘稠、如同红宝石般凝固的暗红色血珠,在晨曦的微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无比刺目的猩红光泽。

雕像凝固的面容上,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刻想要诉说的急切与未尽的话语。

废墟之上,死寂重新降临。只有那滴凝固在青铜雕像眼角的血珠,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山谷,注视着那个手握碎玉剑、站在血色地图前、翡翠金瞳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少女。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呜咽着掠过冰冷的青铜雕像,吹动了少女染血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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