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83章 醉剑惊鸿

“血海无涯？污糟玩意儿，也配称‘无涯’？”莫问醉眼斜睨翻腾咆哮的污秽血海，嗤笑一声，竟还有闲心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液淋漓，他随手一抹嘴，周身那冲霄的浩然剑意非但没有因血海污秽而黯淡，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太古神山，轰然拔升！

“剑化星河——涤荡乾坤！”

他剑指凌空再点！

那垂落的璀璨剑气银河骤然光芒大盛！亿万剑光星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旋转、聚合、爆发出更加纯粹凌厉的破邪剑意！整条银河不再是简单的冲刷，而是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巨大光剑！剑锋所指，正是血海核心！

嗤——！！！！

光剑悍然刺入血海深处！如同烧红的巨刃插入凝固的油脂！污秽的血浪在至纯至刚的剑意面前，发出凄厉的尖啸，大片大片地蒸发、湮灭！无数扭曲的怨魂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青烟！血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小、消退！

“噗！” 血海被强行破去，气机牵引之下，黑袍长老枯槁的身躯猛地一晃，兜帽下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他眼中血光大盛，惊怒交加！莫问的实力，尤其是那克制邪祟的浩然剑意，竟隐隐压制了他！

“老棺材瓤子，没招了？”莫问拎着酒葫芦，醉醺醺地晃悠着，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只是随手为之。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浑浊的醉眼扫过黑袍长老，又瞥了一眼废墟中气息奄奄的夜玄和苏清雪，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小子，”他用酒葫芦随意地指了指夜玄，“还有这小女娃，”又点了点苏清雪，“老夫，罩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剑意，如同无形的亿万根钢针，瞬间锁定黑袍长老！这剑意不再浩瀚磅礴，而是极度内敛，凝于一点，带着洞穿九幽、斩灭神魂的极致锋锐！黑袍长老只觉得眉心、心口、丹田三处要害同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仿佛被三柄无形的绝世神剑同时抵住！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现在，”莫问灌了口酒，声音带着醉意，却冰冷如万载玄冰，“滚。”

“或者…”他醉眼微眯，寒光如电，“死。”

“你…！”黑袍长老枯槁的面容在兜帽下剧烈扭曲，惊怒、不甘、忌惮疯狂交织！酒剑仙莫问，破境玄丹，剑道通玄，实力远超预估！那锁定自身的恐怖剑意，让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敢出手，对方必会发动雷霆绝杀！为了一个必死的小子和一个重伤的青云宗弟子，与一个同阶的剑道疯子死磕，甚至可能陨落于此…不值！

“好！好一个酒剑仙！”黑袍长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今日之事，血煞殿…记下了！”

他枯爪猛地一挥，一股浓郁的黑烟瞬间将其身形包裹！

“撤！” 厉啸声中，黑烟如同鬼魅般冲天而起，没有丝毫留恋，瞬间消失在鹰愁涧上方浓厚的瘴云之中，只留下满含恨意的余音在夜空中回荡。

随着黑袍长老的遁走，那恐怖的玄丹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翻腾的血海彻底消散，只留下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的焦黑平台。剑气银河也随之收敛，没入酒葫芦之中。

死寂。唯有山涧罡风的呜咽，以及废墟中微弱的喘息。

莫问晃了晃酒葫芦，里面的酒似乎所剩无几。他晃悠着走到废墟边缘，低头看着相拥的两人。

苏清雪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到强敌退走，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眼前阵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伏在夜玄身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肩胛处的血洞依旧在缓缓渗血。

莫问蹲下身，油腻的手指先搭上夜玄的手腕。混沌玄力探入，他那张醉醺醺的脸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嘶…好家伙！”他咂了咂嘴，语气带着罕见的凝重，“全身骨头碎了大半，主经脉寸断，玄脉崩毁…脏腑糜烂得跟破布口袋似的…更麻烦的是神魂重创，识海都快裂了…还有体内那几股乱七八糟的剧毒和阴阳冲突的反噬之力在互相撕咬…啧啧啧，这样都没当场咽气，你小子命是真他娘的硬！”

他又看向苏清雪，手指虚点她眉心，一道精纯的剑元探入：“小女娃更狠！燃烧精血强催禁术，道基都损了！左肩胛粉碎，被那老鬼的血煞玄力侵蚀，冰魄本源都黯淡了…还强撑着渡玄力护这小子心脉？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嘴里骂骂咧咧，动作却丝毫不慢。油腻的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个不起眼的、用蜡封着的玉瓶。捏碎蜡封，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非兰非麝，初闻清冽如雪山寒泉，细品又带着大地回春般的勃勃生机，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与焦糊味！仅仅是逸散出的药香，就让周围被血煞侵蚀的焦土，悄然萌发出几点顽强的绿意！

至少四品！甚至可能是五品的疗伤圣药！

莫问捏开夜玄紧咬的牙关，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翠绿、内部仿佛有液体星光流淌的丹药塞了进去。又同样给昏迷的苏清雪喂下一枚冰蓝色、散发着缕缕寒烟的丹药。

“便宜你们两个小娃娃了！老子压箱底的‘生生造化丹’和‘冰魄护心丸’！”他肉痛地嘟囔着，随即神色一肃，双手分别按在夜玄心口和苏清雪后心。

嗡！

精纯浩瀚、却又带着酒香醇厚意境的剑元，如同温润的暖流，缓缓注入二人体内！这剑元并非疗伤，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引子，精准地引导着那两枚顶级丹药化开的磅礴药力！

翠绿色的药力在夜玄体内散开，如同甘霖洒向干涸龟裂的大地，所过之处，强行激发他体内残存的微弱生机，滋养破碎的脏腑，弥合断裂的骨骼缝隙，护持住那缕风中残烛般的神魂之火。冰蓝色的药力则在苏清雪体内流转，温和却坚定地驱散着侵蚀的血煞之力，修复着受损的道基，冰封住肩胛的伤口，护住她濒临枯竭的冰魄本源。

两股磅礴的药力在莫问精妙绝伦的引导下，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吊住了两人即将断绝的生机！夜玄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一丝，不再继续滑落。苏清雪惨白如金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苏清雪，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残存的意识驱使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艰难地、颤抖着，在冰冷的碎石和血污中摸索着，最终，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夜玄那只冰冷、沾满血污、骨骼尽碎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坚韧。

她抬起头，染血的眸子看向莫问，里面是前所未有的脆弱、恳求，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层融化后流露出的深切情愫。

“前辈…”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如同风中飘絮，却清晰地传递着不惜一切的执念，“…救…他…”

莫问看着苏清雪紧握夜玄的手，看着她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情愫，又低头看了看夜玄那张在药力作用下依旧惨白如纸、却奇迹般维系着一丝生机的脸。他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唉…麻烦！真他娘的麻烦！”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小子就是个天大的麻烦精！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他站起身，将硕大的酒葫芦往腰间一挂，油腻的袖子一卷！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剑元瞬间将昏迷的夜玄和重伤虚弱的苏清雪同时卷起。

“回宗！”莫问的声音斩钉截铁，醉眼中再无半分玩笑，“这小子命比蟑螂还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是你们两个这一身伤…啧啧，麻烦咯！”

话音未落，他身影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剑虹，冲天而起！剑虹撕裂厚重的瘴云，卷着夜玄和苏清雪，如同流星经天，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鹰愁涧中一片死寂的废墟，以及那依旧在呜咽的罡风。

几乎就在剑虹消失的下一刻。

轰隆隆！

数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急速迫近！

石昊魁梧的身影一马当先，浑身浴血，气息狂暴，双目赤红如疯魔！萧炎紧随其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中捏着几枚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阵盘！他们身后，是数名气息强悍、身着青云宗内门服饰的执法弟子！

然而，当他们冲破瘴雾，落在已成一片焦土、遍布深坑与残骸的黑风寨平台上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死寂。除了风声，只有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声。

偌大的山寨，尸横遍野，断壁残垣，如同被巨兽蹂躏过千百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以及…一丝残留的、令人心悸的玄丹境威压和凌厉剑意！

“夜兄弟——！！！”石昊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铜铃般的眼睛扫过废墟，目眦欲裂！

“苏师姐？！”萧炎脸色煞白，手中阵盘几乎捏碎，目光死死盯着聚义厅方向那片最惨烈的废墟中心——那里，只有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刺目的暗红色血泊，以及几片染血的、月白色的破碎衣角。

没有夜玄。

没有苏清雪。

只有一片死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远超他们想象的惨烈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