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38章 丹师萧炎

山谷入口上方岩壁的阴影里，那道一闪而逝的窥探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之吻，瞬间驱散了短暂猎杀带来的些许轻松。夜玄的心沉入谷底，冰心丹裂纹蔓延带来的寒意，似乎都抵不上这暗处窥伺带来的刺骨危机。

“有人！”石昊也察觉到了夜玄瞬间绷紧的气息和锐利的目光，铜铃般的眼睛立刻扫向那片藤蔓覆盖的岩壁，浑身肌肉贲张，土黄色玄力在皮下涌动，如同蓄势待发的凶兽，“他奶奶的，阴魂不散！夜兄弟，怎么办？杀过去？”

夜玄缓缓摇头，眼神凝重如冰。对方隐匿手段极其高明，气息一闪即逝，此刻贸然追击，不仅可能扑空，更可能落入陷阱。此地已暴露，绝非久留之地！

“走！立刻离开！”夜玄当机立断。他迅速收起布置迷踪阵的骨板和残留的灵石粉末（已化为齑粉），将岩甲巨犀的材料收入玄天鉴空间。石昊也强忍伤痛，将剩下的犀肉等物打包。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借着山谷复杂的地形和瀑布水汽的掩护，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侧陡峭的岩壁攀援而上，彻底离开了这处短暂的庇护所。

接下来的数日，两人如同幽灵般在黑风山脉外围的密林中穿梭。夜玄将玄天鉴的感知催发到极致，【蕴】字光华流转，冰冷的推演之力不仅用于规避强大妖兽和险地，更时刻警惕着身后的追踪。石昊则凭借丰富的山林经验和强悍的体魄，负责开路和断后。他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日，更不敢再轻易布置阵法猎妖——那会留下明显的能量痕迹，成为追踪者的指路明灯。

压力如山！冰心丹的裂纹在识海中清晰可见，时间无声流逝。修炼《九转玄天诀》所需的庞大灵石如同无底洞，阵法材料的匮乏更是让夜玄空有屠龙技却无施展之地。石昊的伤势虽在星纹草残余药力下稳定，但肩胛骨的碎裂和体内残留的剧毒，依旧影响着他的战力。

“夜兄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一处隐蔽的山涧短暂休整时，石昊看着夜玄鬓角愈发刺目的灰白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瓮声瓮气地道，“俺这伤不打紧，但你的毒…还有灵石…俺们得想法子弄点硬通货！”

夜玄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投向山脉之外，青阳镇的方向。风险与收益并存，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去万宝楼。”夜玄声音嘶哑，带着决断，“卖掉部分材料，换取急需的灵石和丹药。”

青阳镇，万宝楼分号。

即便是在这偏远小镇，万宝楼依旧气派非凡。三层高的朱漆楼阁，雕梁画栋，门口站着气息精悍的护卫。进出的修士络绎不绝，或锦衣华服，或风尘仆仆，空气中弥漫着灵药、矿石和金钱交织的独特气息。

夜玄和石昊换上了相对干净的粗布衣衫，收敛气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引人注目。石昊庞大的体型依旧惹来不少侧目，但在这龙蛇混杂之地，倒也不算太过突兀。

两人直接来到收购材料的偏厅柜台。柜台后坐着几个伙计，正懒洋洋地拨弄着算盘，或与熟客闲聊。夜玄走到一个相对冷清的柜台前，将玄天鉴空间中的材料一一取出：铁背妖熊最核心的几块背甲骨板（蕴含精纯土系能量，是炼制防御法器的上佳材料）、岩甲巨犀那根粗壮坚硬的独角、以及几块品质不错的妖兽晶核。

这些材料一出现，立刻散发出浓郁的妖兽气息和能量波动，引得旁边几个柜台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咦？”柜台后，一个原本趴在桌上打瞌睡、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丹师学徒袍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来。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他鼻翼微微翕动，目光扫过柜台上的材料，最终却落在了夜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铁背妖熊的‘磐石骨甲’，玄脉三重巅峰品质，保存完好…岩甲巨犀的‘破山角’，玄脉二重巅峰，尖部有轻微磨损…晶核能量纯净…”少年学徒一边清点，一边随口报出材料的名称和品阶，语速不快，却精准无比，显然眼力非凡。他拨弄着算盘，“总共…算你七百五十下品灵石。如何？”

这个价格，比夜玄预估的还要高出一些，显然这少年并未刻意压价。

“可以。”夜玄点头，声音依旧嘶哑。

少年麻利地开好票据，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装着灵石的布袋推给夜玄。就在夜玄伸手去接的瞬间，那少年学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夜玄的手腕和脖颈裸露的皮肤，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等等。”少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这位…师兄？你最近是不是感觉，体内时而如坠冰窟，寒彻骨髓，时而又如烈火焚身，灼痛难当？特别是子夜和正午时分，两股劲儿拧着来，折腾得欲仙欲死？而且…生机流逝得有点快啊，头发都愁白了？”

夜玄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冰心丹的寒气更甚！此人…竟能一眼看穿他体内纠缠的双毒？！这绝非普通丹师学徒能做到的！王家派来的？还是…？

石昊更是瞬间肌肉紧绷，一步踏前，隐隐将夜玄护在身后，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少年学徒，充满了警惕和凶悍，低吼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那少年学徒却浑不在意石昊的敌意，反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丹师学徒袍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皱巴巴、看起来脏兮兮的油纸包，随手丢在柜台上。

“别紧张，大个子。”少年指了指油纸包，对着夜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信，“相逢即是有缘。看你顺眼，这包‘清火顺气散’，送你了。我自己瞎鼓捣的玩意儿，不值钱。”

他顿了顿，看着夜玄惊疑不定的眼神，笑容更盛，带着点恶作剧般的促狭：

“死马当活马医咯！反正你这样子…啧啧，也撑不了多久了不是？试试呗，万一…有点用呢？”

夜玄看着柜台上那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邋遢的油纸包，又看向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少年学徒。对方的话语如同惊雷，精准地描述了他体内双毒发作时的痛苦和生机流逝的状态！这绝非巧合！

此人是谁？萧炎？一个万宝楼的丹师学徒？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是陷阱？这包所谓的“清火顺气散”是剧毒？还是…真的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夜玄心中念头电转。玄天鉴在识海中微微震动，【蕴】字清光扫过那油纸包，并未传来强烈的危险预警，反而隐隐感应到其中几种药材似乎蕴含着奇特的调和之力。

赌一把！

夜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现在的状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他伸手，稳稳地拿起那个油纸包，对着自称萧炎的少年学徒，郑重地抱了抱拳：“多谢。”

没有多言，夜玄收起灵石和油纸包，拉着依旧警惕的石昊，迅速离开了万宝楼。

回到分舵杂役区那间破旧却暂时安全的木屋，夜玄立刻关紧房门。他小心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黑褐色、散发着浓郁苦涩和一丝奇异辛辣气息的药粉。

“夜兄弟！那小子来历不明，这药…”石昊看着那药粉，满脸担忧。

夜玄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取出一小撮药粉，用清水化开。药液浑浊，气味更加刺鼻。他运转玄天鉴，【蕴】字光华流转，仔细分析着药性。推演结果依旧模糊，但那股奇特的调和之力感应更加清晰。

拼了！

夜玄不再犹豫，仰头将那一小碗苦涩辛辣的药液尽数吞下！

药液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火焰！灼热感瞬间从喉咙蔓延至胃部！夜玄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然而，预想中更剧烈的痛苦并未到来。那股灼热感在体内迅速扩散，并未与蚀骨阴煞的冰寒或透骨钉的灼毒直接冲突，反而如同一种奇异的润滑剂和缓冲层，瞬间渗透到那两股互相倾轧、疯狂撕扯他经脉脏腑的剧毒能量之间！

滋…滋…

仿佛冰与火之间被投入了一层坚韧的隔膜！虽然无法消弭剧毒本身，但那冰火交织、如同要将身体撕裂成两半的极致痛苦，竟在刹那间…缓和了一丝！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从胃部升起，混合着药力，缓缓流淌过近乎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迎来了一丝微弱的甘霖，夜玄感觉因剧毒和冰心丹寒气而僵滞的气血，竟然…顺畅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重迟滞，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凝涩感，确实减轻了！

夜玄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下意识地运转玄力，虽然依旧艰涩，但比服药前，竟顺畅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体内那两股剧毒的躁动，也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抚平，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有效！这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邋遢的“清火顺气散”，竟然真的…有效！虽然效果极其微弱，远不能解毒，但这股奇特的调和与舒缓之力，却是冰心丹都不具备的！

“夜兄弟？怎么样？”石昊紧张地看着他。

“…有效。”夜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药粉，又想起万宝楼柜台后，那个自称萧炎、笑容玩世不恭的少年丹师学徒。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究竟是谁？

这随手相赠的药散，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微弱却真实的缓解，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窗外，夜色渐浓。

体内双毒依旧盘踞，冰壁裂纹蔓延。

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在冰冷的绝境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