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23章 灵石风波

藏剑崖的寒风依旧如刀，但崖壁下挥动竹帚的身影，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夜玄每一次清扫的动作依旧缓慢沉重，牵扯着胸骨和脏腑的隐痛，但心神却如同淬火的剑胚，在炽热与冰寒中反复锤炼。

识海深处，玄天鉴镜面微光流转，【蕴】字光华比之前明亮了一丝。那半壶“醉仙酿”被他珍而重之地藏在玄天鉴那米粒大小的空间雏形里，每一次取出都只敢抿上极小的一口。酒液入喉，依旧是焚身般的灼痛，霸道地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双毒，但也带来更深的虚弱和脏腑的灼伤。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酒力耗尽或身体崩溃之时，便是双毒彻底反噬、魂飞魄散之刻。

三天之期，如同悬顶利剑。他需要资源！需要灵石购买压制甚至解除双毒的灵药！需要更好的丹药为灵儿续命！更需要力量，去面对王腾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

外门杂役区那点可怜的份例杯水车薪。夜玄的目光，投向了分舵中央那座人来人往、喧嚣嘈杂的“任务堂”。

任务堂内，巨大的玉璧上流光闪烁，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任务信息。有照料药田的轻松活计，有采集普通草药的寻常任务，也有猎杀低阶妖兽、探索险地的危险委托。报酬也从几块下品灵石到数十块不等。

夜玄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玉璧角落一条不起眼的信息上：

【采集任务：赤练蛇胆（完整）十枚。】

【地点：黑风山脉外围，毒瘴谷。】

【报酬：每枚蛇胆五块下品灵石。】

【备注：赤练蛇群居，毒性猛烈，行动迅捷，建议淬体八重以上组队前往。任务发布者：百草阁。】

赤练蛇胆！夜玄心头一震。他在万宝楼打听解毒药材时，曾听那山羊胡管事提过，赤练蛇胆是炼制多种解毒丹的主材之一，性烈，本身也蕴含火毒，但若辅以特定寒性草药中和，或可尝试压制甚至化解他体内阴煞掌的寒毒！即便不能根除，也能大大缓解压力，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五十块下品灵石！若能完成，足以购买一批急需的药材！

然而，“群居”、“毒性猛烈”、“建议淬体八重以上组队”的字眼，如同冰冷的警告。他只有玄脉一重，还重伤中毒，实力十不存一。这任务，对他而言，九死一生。

但，他没有选择。

夜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到任务登记的石台前。负责登记的是一位三角眼、颧骨高耸、眼神带着审视和淡淡倨傲的中年执事，姓刘。

“接取赤练蛇胆采集任务。”夜玄将身份牌递上，声音嘶哑。

刘执事眼皮都没抬，接过身份牌在记录玉盘上一划，瞥了一眼信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夜玄？新来的杂役弟子？玄脉一重？”他抬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夜玄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破烂的杂役服，尤其是胸口那虽然被衣物遮掩、却依旧透出几分阴冷气息的位置，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小子，知道赤练蛇是什么吗？淬体七八重的武者被咬一口，半盏茶功夫就能化成脓水！就你这副风吹就倒的样子，也敢接这任务？别蛇胆没采到，把自己喂了蛇，还连累收尸的同门！”刘执事的声音尖锐，故意放大了音量，引得周围几个交接任务的弟子侧目看来，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夜玄眼神一冷，强忍着怒意：“弟子知晓风险，自愿接取。”

“自愿？”刘执事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在玉盘上操作着，“行，既然你找死，我也不拦着。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任务要求是‘完整’蛇胆，若有丝毫破损，报酬减半！另外，毒瘴谷环境恶劣，任务时限三天！逾期未归或未完成，视为失败，需赔偿任务发布方十块下品灵石损失！”

苛刻！极其苛刻！完整蛇胆本就难取，稍有差池就会破损。三天时限更是紧逼！毒瘴谷距离分舵不近，来回赶路加上寻找、猎杀群居的赤练蛇，时间极其紧张！更别提那高额的失败赔偿！

这分明是刁难！夜玄瞬间明白了，这刘执事，恐怕是受了王家的指使！

“执事，这条件是否过于苛刻？”夜玄沉声道。

“苛刻？”刘执事三角眼一瞪，拍案而起，“任务堂规矩如此！接不接？不接滚蛋！别耽误后面的人！”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周围的目光更加刺眼，嘲讽、怜悯、幸灾乐祸皆有之。

夜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灼烧，但他知道，此刻发作只会正中对方下怀。他需要这任务！需要灵石！

“我接！”夜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哼，算你识相。”刘执事冷哼一声，将记录好的任务令牌和一个简陋的避毒香囊丢给夜玄，“令牌拿好，香囊能抵挡外围瘴气，省着点用，坏了不补。三天后，带着完整的蛇胆回来交割。少一枚，破一枚，或者超时…嘿嘿，后果自负！”他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夜玄葬身蛇腹或者背负巨额赔偿的凄惨模样。

夜玄接过冰冷的令牌和散发着劣质药草味的香囊，转身就走，不愿再多停留一秒。身后传来刘执事阴阳怪气的叮嘱：“对了，忘了告诉你，最近毒瘴谷的赤练蛇好像有点躁动，据说…出了个快突破玄脉境的头蛇？啧啧，自求多福吧小子！”

快突破玄脉境的蛇王？！夜玄脚步一顿，心沉到了谷底。这已不是刁难，这是**裸的谋杀陷阱！

他走出任务堂，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五十块灵石的希望，瞬间蒙上了浓重的死亡阴影。凭他现在的状态，独自面对群蛇和可能存在的玄脉境蛇王，十死无生！

“喂！前面那个兄弟！等等俺！”

一个瓮声瓮气、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夜玄警惕回头。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正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这汉子身高近九尺，膀大腰圆，肌肉虬结，将一身外门灰布弟子服撑得紧绷绷的，皮肤黝黑发亮，浓眉大眼，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跑动间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动。他气息浑厚，赫然是淬体九重巅峰的境界！

“兄弟，你也是接了那赤练蛇胆的任务？”壮汉跑到夜玄面前，挠了挠头，笑容憨直，“俺叫石昊，石头的石，昊天的昊。俺也接了这任务，看你也接了，要不…咱俩搭个伙？”

夜玄眼神微凝，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壮汉。淬体九重巅峰，力量绝对强悍，是猎杀赤练蛇的绝佳助力。但在这处处危机的青云外门，在这明显被王家针对的关头，一个淬体九重巅峰的弟子主动找自己这个“病秧子”杂役组队？

是巧合？还是…又一个陷阱？刘执事和王家安排的棋子？

石昊见夜玄沉默审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兄弟你别误会！俺就是看你一个人，那赤练蛇可不好对付，成群结队的！俺力气大，皮糙肉厚，能扛！你…你虽然看着虚了点，但能接这任务，肯定也有点本事吧？俺们联手，把握大点！报酬…俺只要三成！你看咋样？”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眼神真诚，带着一丝期盼。

夜玄心中飞快权衡。石昊的提议无疑是雪中送炭。淬体九重巅峰的力量，足以正面硬撼甚至压制普通的赤练蛇，大大减轻他的压力。而且对方主动降低报酬份额，姿态放得很低。但…这真诚背后，是否隐藏着致命的算计？王家会放过这个在任务中除掉自己的绝佳机会吗？

玄天鉴在识海中微微震动，冰冷的推演之力扫过石昊。对方气息浑厚沉稳，眼神坦荡，肌肉紧绷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但并无明显的敌意或杀机波动。至少此刻，没有。

“我叫夜玄。”夜玄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一丝试探，“组队可以。但此行凶险，赤练蛇群居，毒性猛烈，更有传言谷中可能有近玄脉境的蛇王。石兄…可想清楚了？”

“玄脉境的蛇王？”石昊浓眉一拧，铜铃般的眼睛瞪圆了，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但随即又被一股憨直的狠劲取代，“怕个球！俺这身板，毒抗高！那蛇王再厉害，也是条长虫！俺一拳头下去，保管让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夜兄弟你放心，有俺在，定护你周全！俺石昊说话算话！”他拍着厚实的胸膛，砰砰作响，一脸的信誓旦旦。

看着石昊那憨厚中带着莽撞、却又透着真诚的模样，夜玄心中的疑虑稍减，但警惕并未放下。在这弱肉强食的外门，信任是奢侈品。

“好。”夜玄点头，“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痛快！”石昊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俺就喜欢爽快人！走！”

两人不再耽搁，离开分舵，朝着黑风山脉外围的毒瘴谷方向疾行。石昊大步流星，速度竟也不慢，夜玄则强提一口玄力，忍着经脉刺痛和脏腑不适，勉强跟上。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夜玄看着身旁铁塔般的身影，心中念头急转：石昊是真心结伴，还是王家埋下的毒牙？那近玄脉境的蛇王传言是真是假？刘执事克扣的避毒香囊，又能支撑多久？

毒瘴谷的入口已在望，一片灰绿色的雾气如同巨大的帷幕，笼罩着前方幽深的山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与腐朽气息，令人闻之欲呕。谷内隐隐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视线在雾气深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