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围炉茶话会 第16章 血手印

晨雾如一层薄纱，沉甸甸地笼罩着祠堂，迟迟不肯散去。苏怀青疲惫不堪，瘫坐在祠堂门槛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掌心那个渗血的 “冤” 字。昨夜铃阵逆转带来的余威仍在她体内翻涌，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她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脊椎处的七星胎记如同被烙铁灼烧一般，传来阵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咬着牙，扶着供桌艰难地起身。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青砖地面上的几道血痕吸引住了。那些血痕蜿蜒曲折，像是一条条诡异的蚯蚓，从井台一直延伸至西墙。在斑驳的墙皮上，血痕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血手印，五指箕张，掌心处清晰地刻着一个 “申” 字，在黯淡的光线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二小姐…… 快逃……” 一个微弱的呓语从虚空中传来，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却又清晰地钻进苏怀青的耳中。她猛地回头，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见供桌上的牌位正毫无征兆地自行渗出黑血。三叔公的乌木牌位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压力，“咔嚓” 一声裂成两半，从中空的夹层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符纸。苏怀青急忙捡起符纸，只见上面用朱砂绘就的合欢符上，赫然按着一枚左手血指印，那殷红的指印仿佛有生命一般，让她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井水突然像煮沸的开水般翻滚沸腾起来，水花四溅。血手印上的 “申” 字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摆弄。不一会儿，竟化作一行新的谶语：“甲子年五月初五，申时三刻，血债血偿。” 这谶语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让苏怀青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仵作老曹此刻正蹲在祠堂耳房，专注地将守祠人的尸块码入蒸笼。他一边忙活，一边念叨着：“蒸骨验冤，需用陈年糯米打底。” 说着，他撒了一把发霉的米粒，炉火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轰” 地一下窜起青焰，舔舐着蒸笼的底部。“只是这尸身被铃阵所伤，魂魄早散了，怕是验不出什么……” 老曹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话音还未落，蒸笼的缝隙突然渗出黑血，那黑血如同黑色的细线，缓缓在笼顶汇聚，最终凝成一个 “慕” 字。老曹见状，脸色大变，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笼盖。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只见蒸笼里的腐肉已经化成了一滩脓水，唯有头盖骨孤零零地浮在血泊之中。仔细看去，骨面上显出三道裂纹，形状竟如 “申、子、辰” 三字，这诡异的现象让老曹和苏怀青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怀青紧紧攥着手中的符纸，不顾一切地冲入耳房。符纸的表面在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后，突然开始显影。奇异的景象出现在符纸上，竟映出了光绪二十三年的祠堂场景：少年守祠人跪在井边，神色慌张地将襁褓中的婴孩递给产婆。婴儿腕间的银锁在微光下闪过 “怀青” 二字，随后却被无情地塞入玉娘的棺中。

原来我才是被换走的那个……” 苏怀青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她的身体摇晃着，踉跄后退。此时，蒸笼下的炭火突然爆燃起来，熊熊燃烧的火舌猛地舔上她的裙摆。她惊恐地尖叫起来，慌乱地拍打着火苗，好不容易才将火扑灭。

子夜的更锣沉闷地响过三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苏怀青躲在厢房，借着微弱的烛光，疯狂地翻检着族谱，试图从其中找到更多的线索。突然，烛火毫无征兆地转绿，幽绿的光芒在房间里摇曳，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铜镜在这诡异的光线下，映出她身后的异象 —— 她竟发现自己的双眉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秃的眉骨下，一对瞳孔急剧缩成针尖大小。

“鬼画眉！” 苏怀青惊恐地叫出声来，她立刻想起了玉娘死时的模样。慌乱之中，她抓起银簪，毫不犹豫地刺向镜面。然而，镜中的幻影却比她更快一步，伸出溃烂的指尖，直直地戳向她的咽喉。“我的儿…… 你的眉骨真像慕礼……” 幻影发出的声音幽幽地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哀怨和诡异。

随着 “哗啦” 一声巨响，铜镜炸裂开来，碎片散落一地。镜框的暗格被这股冲击力震开，掉出一枚玉扳指。苏怀青捡起玉扳指，发现内圈 “礼赠兄” 的刻痕浸满了黑血，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血腥往事。

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铃音，声音清脆却又透着阴森。苏怀青警惕地探头望去，只见井台边跪着一个无头女尸。那女尸正用断指蘸着地上的鲜血，在青砖上缓慢而又诡异书写着：“兄代弟娶，李代桃僵。” 女尸的戏袍水袖无风自动，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的《牡丹亭》戏词在微风中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苏怀青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勇气，她抓起玉扳指，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井口。随着玉扳指落入水中，水面骤然泛起涟漪，随后浮出百枚青铜铃铛。仔细看去，铃舌竟是产婆的指骨，骨节纹路与三叔公牌位后的血咒完全契合，这一发现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正深陷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五更梆子敲响时，清脆的梆子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苏怀青面色凝重，静静地立在井沿。此时，七星主铃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她的脊椎中缓缓剥离，在空中飞速旋转，最终拼出倒悬的奎宿星图。阵眼处的血手印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突然暴起，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向井底。

腐臭的气息瞬间灌入苏怀青的鼻腔，让她几欲昏厥。在坠入井底的刹那，她瞥见井水倒影中的自己 —— 面容竟与少年守祠人重叠在一起，唇角挂着的笑意森冷如鬼魅，仿佛换了一个人。

“原来你才是阵眼……” 玉娘的尖啸声从深渊传来，充满了怨恨和不甘。苏怀青心中一横，反手将玉扳指按入胸口的胎记。瞬间，一道青光炸裂开来，光芒耀眼，照亮了整个井底。在青光的照耀下，井壁上的铃阵尽数崩碎，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血水随着铃阵的破碎缓缓退去，井底露出一个方形的青铜匣。

青铜匣的匣面刻着太极图，阳鱼眼嵌着 “怀青”，阴鱼眼镶着 “念玉”。苏怀青费力地打开青铜匣，只见匣内躺着一对连心锁，锁链缠着半幅婚书。婚书上新郎的名姓被血渍糊得看不清，唯余一行小字：“甲子年五月初五，双生子祭，往生门开。”

就在这时，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木板爆裂声，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苏怀青心中一惊，急忙冲回供堂。只见双生棺的棺盖正在缓缓滑开，一股寒意涌上她的心头。左棺内伸出一条戏袍水袖，右棺探出一截槐树枝桠，如同两条灵动的蛇，齐齐缠住她的脚踝。井中传来少年守祠人的戏腔，混着玉娘的啜泣，回荡在整个祠堂：“慕礼啊慕礼，这父子同棺计，唱了五十年也该收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