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围炉茶话会 第10章 困阴局

马蹄声在晨曦中骤然响起，如重锤般碾碎了清晨的宁静。苏怀青满心警惕地盯着阴兵队列中悬吊着的少年守祠人的头颅，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那头颅的眼皮突然掀起，原本的眼睛之处竟变成了两枚青铜铃铛，正发出清脆却又透着阴森气息的叮咚声响。为首的阴兵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红灯笼里滴落的血珠溅落在地面上，缓缓凝成一个卦象：坎为水，陷也。

“二小姐，该入局了。” 那头颅的唇角微微翕动，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透着丝丝寒意。紧接着，缠着水袖的断指猛然戳向祠堂西南方向。随着这一动作，地缝瞬间应声炸裂，原本平整的青砖如巨蟒翻身一般剧烈翻动，强大的力量将苏怀青无情地卷入地宫深处。

苏怀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稳住身形，一股浓烈的腐气扑面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她定睛一看，只见百具尸蜡工匠围坐在一座青铜鼎旁，那鼎中灰烬不知为何竟拼出了她的生辰八字，而此时，正有阴火在灰烬上燃烧，将那生辰八字慢慢烧出一个 “申” 字，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苏怀青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走近青铜鼎。鼎壁上浮刻的《往生咒》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突然渗出血色。她下意识地伸手抚过咒文，指腹在触摸间触到了一处暗格。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暗格弹开，她在里面摸到了一枚玉印。那玉印的印纽是连体婴骸的模样，造型怪异而阴森，底座刻着 “苏慕礼 玉娘 光绪二十三年”。印面上沾着朱砂，当她将玉印按上掌心时，竟拓出了半张合婚庚帖，这一发现让她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就在这时，地宫穹顶的二十八宿图毫无征兆地骤然转动起来，奎宿方位的青铜铃铛一个接一个地接连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苏怀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踉跄后退，一直退至石台边。此时，她惊恐地发现，五行镇物在这剧烈的震波中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东方青玉瞬间碎成齑粉，扬起一片烟尘，粉堆里竟爬出百足蜈蚣，每节虫甲上都刻着 “慕贤” 二字，密密麻麻的蜈蚣在地上蠕动，让人头皮发麻；西方铜镜中映出玉娘梳妆的画面，玉娘面容憔悴，眼神哀怨，而镜面的裂纹如血管般迅速蔓延，紧接着渗出黑血，顺着镜身流淌而下；南方火簪突然自燃，燃起青绿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产婆那狰狞的狞笑，产婆尖声说道：“老身当年用银簪挑断脐带，那血啊……” 声音在火焰中回荡，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北方土令则化泥成蟒，蟒身巨大，缠绕着半截族谱，谱上 “苏慕礼” 三字正被蚯蚓啃食，仿佛这些蚯蚓是被某种力量驱使，要将这个名字从族谱上彻底抹去；中央水井中腾起浓浓的血雾，雾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向着苏怀青抓来，其中一只手攥着她的襁褓残片，仿佛在提醒她，她与这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玉印在苏怀青手中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松开。印纽婴骸的眼窝中射出两道青光，直直地指向地宫暗门。暗门的门缝里渗出乳白的黏液，随着黏液的增多，一具无头尸缓缓从里面爬出。无头尸身着戏袍，水袖上用金线绣着《牡丹亭》的戏词，显得格外华丽却又透着阴森。无头尸的断颈处塞着一枚银锁片，随着黏液的侵蚀，锁芯暗格弹开，掉出半张产婆的认罪书。

认罪书缓缓飘落，掉进血泊之中。令人惊奇的是，墨迹遇湿后开始重组，显现出文字：戊戌年腊月廿三，受苏老爷胁迫，以铃孩换真胎。玉娘亲儿藏于戏班，腕系青铜命锁…… 苏怀青还没来得及细看，无头尸的水袖突然暴长，如两条巨大的蟒蛇，迅速缠住她的脖颈，将她拖向暗门。苏怀青拼命挣扎，慌乱间扯断了袖口的金线。那些戏词碎屑落地后竟化作皮影，在地上演绎出一段尘封的往事：光绪二十三年的产房内，苏慕礼神色慌张地将银锁片塞入襁褓，然后转头对着镜子，缓缓撕下脸皮，露出的竟是苏慕贤的面容。

“父子同谋…… 好个偷天换日！” 苏怀青又惊又怒，忍不住咳出血沫。就在这时，她心口的胎记骤然灼痛起来，仿佛被火灼烧一般。伴随着一阵巨响，暗门轰然洞开，百枚青铜铃铛从门内如暗器般射出，铃声清脆却又透着死亡的气息。仔细看去，铃舌竟是产婆的指骨，骨节纹路与三叔公牌位后的血咒完全契合，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五更梆子的声音在幽深的地宫响彻，沉闷而悠长。苏怀青咬咬牙，将玉印按向暗门。瞬间，门内伸出两只青黑的鬼手，一只左手掌心刻着 “慕礼”，另一只右手刻着 “怀青”。双掌合拢的刹那，地宫四壁的《往生咒》逐一亮起，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尸蜡工匠们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齐声高诵：“甲子癸酉辛亥戊子，申时三刻，双魂归一！”

随着这阵念诵声，一道青光炸裂开来，强大的力量将苏怀青抛入虚空之中。苏怀青只觉眼前一片眩晕，待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站在祠堂井台边。她下意识地看向水面，水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面容 —— 玉娘那张溃烂的脸从倒影中缓缓浮起，溃烂的指尖直直地戳向她的心口，恶狠狠地说道：“你本是我的阵眼，还想逃？”

晨雾不知何时被血色浸透，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苏怀青惊恐万分，踉跄着跌入祠堂。供桌上的阴阳账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翻开，光绪二十三年的记录正在快速消失，墨迹重新组合成新鲜的字句：甲子年五月初五，苏怀青献祭往生铃阵，镇九泉怨气。备注：阵成则魂灭，然双生子现，轮回不止。

井中忽然传来婴孩嬉笑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却又透着诡异。苏怀青颤抖着扒着井沿向下望去，只见自己的倒影正怀抱青铜婴骸哼唱着摇篮曲。婴骸腕间的命锁 “咔嚓” 一声弹开，锁芯掉出一张戏票 —— 日期是五十年后的申时三刻，座次栏印着 “苏念玉”。

就在这时，远处荒径上烟尘滚滚，阴兵队列再次现身。少年守祠人提着滴血灯笼，骑着马缓缓而来。这次，他的颈间悬着苏怀青的八字批命，那批命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诉说着她无法逃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