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天阙：太子妃们追来了 第82章 凤倾歌的示好

天界东宫，妃嫔居所所在的琼华苑，占地极广，殿宇错落有致，亭台楼阁间仙雾缭绕。然而，在这片华丽繁复的建筑群中，有两处相隔不远、风格却截然不同的殿宇，如同磁石的两极，无声地吸引着整个东宫的视线。

宸宫一处名唤“寒月阁”，位于琼华苑最僻静的一隅，靠近引来的云海悬瀑。殿宇通体以素白的冷玉和银灰的星辰砂砌成，线条冷硬简洁，没有多余的雕饰，庭院中只栽种着几株不畏寒霜的月魄冰兰，散发着清冽的冷香。殿门常闭，周围弥漫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寂与肃杀之气，与整个琼华苑的雍容华贵格格不入。这便是战神云舒尘的居所。

另一处，则名“栖梧殿”。虽与凤倾歌在人间的某个宫殿同名，但规制气派远超人间帝宫。殿宇以赤金为主色，辅以朱红琉璃，飞檐斗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殿前庭院开阔，引活泉为池，栽种着凡间罕见的火羽梧桐与赤霞牡丹，花团锦簇，极尽人间帝王的尊贵与明艳。殿内丝竹管弦之声虽不常有，但那份属于人间帝王的磅礴气运与华贵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女主人的身份与骄傲。

寒月阁与栖梧殿，一冷一热，一静一动，如同两道泾渭分明的风景线。两殿的宫人更是壁垒分明。寒月阁的侍从清一色素白劲装，神色冷峻，步履无声，如同没有感情的冰雕；栖梧殿的宫娥则衣着明丽，行动间环佩叮当，带着人间宫廷特有的鲜活与恭谨。两殿宫人偶有在苑中路径相遇，也只是远远地互相颔首致意，眼神接触间带着几分审视与疏离，绝无半句寒暄。

这种无声的对峙，持续了数日。

栖梧殿内，凤倾歌凭窗而立。窗外正是那几株盛放的赤霞牡丹，开得如火如荼，映衬着她明艳的容颜，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复杂。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星梭”，玄宸那夜的承诺和炽热的吻，依旧在心间灼烧。

“碧落，”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决断，“备两份礼。一份，取那盒新贡的‘九转蕴神丹’；另一份……就用我们带来的‘赤火暖玉髓’，寻最好的匠人，琢成两枚平安扣，要……素净些的样式。”

碧落微微一怔，随即会意：“陛下……是要去寒月阁？”

凤倾歌转过身，凤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总要迈出这一步。玄宸说得对，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况且……她终究是……护住了他，也……点醒了他。” 想到云舒尘那番关于格局与守护的话语，凤倾歌心中那根名为“怨恨”的弦，终究又松动了几分。

碧落立刻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寒月阁内。

云舒尘盘膝坐在万年寒玉髓雕琢的静室中，周身冰蓝神光流转，正在调息。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悬瀑飞落的隐隐轰鸣。

一名素白衣裙、气息沉稳的侍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静室门口，并未打扰，只是垂手静立。

片刻后，云舒尘缓缓收功，周身寒气渐敛。她睁开眼，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看向门口侍女：“何事？”

侍女恭敬行礼：“禀云尊，栖梧殿女官递来拜帖，言女帝凤倾歌……稍后前来拜访。”她顿了顿，补充道，“看情形，是……带了礼物。”

云舒尘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她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这冰冷空旷、除了修炼再无他物的静室，淡淡道：“知道了。将前厅……略作整理。”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云尊竟未直接拒之门外？她立刻垂首：“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栖梧殿方向，一顶精致华美的凤辇在宫娥簇拥下，缓缓行至寒月阁外那冰冷坚硬的平台前。凤辇停下，凤倾歌一身明红宫装，外罩金线绣凤的薄纱披帛，在碧落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走下凤辇。她身后，两名宫娥手捧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的锦缎。

寒月阁的素衣侍女早已在门前等候，依旧是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躬身行礼：“云尊已在厅内等候，女帝陛下请。”

凤倾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局促，昂首迈步，踏入了这座与她栖梧殿风格迥异、寒气仿佛能沁入骨髓的宫殿。

前厅的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几张寒玉髓打磨的座椅，一张同样材质的方几，再无他物。墙壁是冰冷的银灰色，没有任何装饰。唯有穹顶高悬，透下清冷的微光。

云舒尘就站在厅中，并未落座。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白长衫，墨发仅用玉簪松松绾起，周身清冷孤绝的气质与这冰冷的厅堂融为一体。她看着走进来的凤倾歌，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平静无波，既无欢迎，也无排斥，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寻常事。

“云战神。”凤倾歌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人间女帝的威仪，却也刻意放缓了语速，显出几分郑重，“冒昧来访，叨扰了。”

云舒尘的目光在她身上那明艳的宫装和身后宫娥捧着的礼物上淡淡扫过，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女帝客气。请坐。”她的声音清泠依旧，听不出情绪。

两人分别在两张寒玉髓椅上坐下。那玉椅冰冷刺骨，饶是凤倾歌修为不弱，也感到一丝不适。她身后的宫娥将托盘奉上。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的尴尬。两个同样骄傲、同样位高权重、关系又如此微妙的女人同处一室，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凤倾歌定了定神，决定打破沉默。她示意碧落揭开第一个托盘上的锦缎，露出一个通体莹白、寒气四溢的玉盒。“此乃我大炎新贡的‘九转蕴神丹’，于稳固神魂、温养本源略有微效。”凤倾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听闻战神常年镇守陨星海，魔气侵扰，此丹……或能稍解疲乏。”

她说完，目光落在云舒尘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份礼，不算轻，但也绝不谄媚，是她身为女帝的体面。

云舒尘的目光在那玉盒上停留了一瞬。丹药是好丹药，对她这等境界用处虽有限，但心意……是有的。她抬起眼帘，看向凤倾歌，清冷的眸子依旧平静：“女帝有心了。陨星海将士，亦常受魔气侵扰之苦。此丹……我便代他们收下，谢过女帝馈赠。” 她的回应，避开了个人，直接上升到了陨星海将士，既不失礼，又保持了距离。

凤倾歌心中了然，并无不悦。她示意揭开第二个托盘。锦缎下，是两枚躺在丝绒衬垫上的玉扣。玉质温润，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内蕴暖光的赤红色泽，正是人间罕见的赤火暖玉髓。但样式却极其简洁古朴，没有任何繁复雕花，只是被打磨成光滑圆润的平安扣形状，中间穿孔，系着素色的天蚕丝绦。

“此乃‘赤火暖玉髓’，”凤倾歌的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斟酌，“此玉生于地心熔岩，性温而韧，可驱寒定神。我命人琢了两枚平安扣，样式……简单了些。”她顿了顿，目光看向云舒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善意，“一枚……赠与战神。便赠与……未来的小殿下，愿他\/她平安康健。”

送出这枚给孩子的平安扣，是凤倾歌昨夜辗转反侧后的决定。这几乎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不带任何算计的善意表达。对未来云舒尘的孩子能送出的祝福。

这一次，云舒尘那万年冰封般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听到“未来的小殿下”几个字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她的目光，从凤倾歌的脸上，缓缓移向那两枚散发着温润暖意的玉扣，最终停留在那枚小巧的、显然是给婴孩准备的平安扣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息。

厅内落针可闻。凤倾歌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快的心跳声。她紧紧盯着云舒尘的反应。

终于，云舒尘抬起了手。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属于战神的利落与稳定，指尖却似乎比平日多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她拿起那枚稍大的、给她的赤火暖玉髓平安扣。温润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与这寒月阁的冰冷形成奇异的对比。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扣，赤红的玉髓在她素白的掌心，如同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此玉……甚好。”云舒尘的声音响起，依旧清泠，但似乎少了几分惯常的寒意，多了一丝……极其淡的、难以言喻的温和，“多谢女帝……费心。”

她没有说“谢过馈赠”，而是用了“费心”二字。这细微的差别，让凤倾歌心头微微一松。

更让凤倾歌意外的是，云舒尘并未立刻收起那枚给孩子的平安扣，而是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小小的玉扣上，片刻后，才伸出手，同样珍重地将其拿起，与给自己的那枚并排放在掌心。她看着那两枚玉扣，寒潭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坚硬的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谢过女帝心意。”云舒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凤倾歌耳中。这是她第一次，在凤倾歌面前，用如此近乎“家常”的口吻说话。

凤倾歌心中那块高悬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她看着云舒尘珍视那两枚玉扣的模样，看着对方眼底那丝微不可察的柔和，一股混杂着释然、酸涩和一丝微弱成就感的暖流涌上心头。

“战神喜欢便好。”凤倾歌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带着疲惫却也轻松的笑容。

厅内的气氛，似乎因这两枚小小的平安扣，不再那么冰冷刺骨。虽然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无形的鸿沟，交谈也仅限于几句简单的客套，但那份刻意的疏离与隐隐的敌意，终究是淡去了许多。一个放下了帝王的骄傲主动示好，另一个收下了这带着温度的善意并给予了回应。

凤倾歌没有久留，适时地起身告辞。云舒尘也起身相送，虽未移步至殿外，但也送到了前厅门口。

走出寒月阁那冰冷的大门，重新沐浴在琼华苑温暖的仙灵之气中，凤倾歌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孤绝冷硬的殿宇，心中百味杂陈。

破冰，远比她想象的要难。尊严与善意在心头反复拉扯。但终究，是迈出了这一步。不为别的，只为玄宸口中那份可能的“安稳”，也为自己……不愿再沉溺于无休止的怨怼之中。

而寒月阁内，云舒尘独自立于前厅，低头看着掌心那两枚赤红温润的平安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光滑的玉面。暖意丝丝缕缕，似乎真的驱散了些许这殿宇中沉积的寒意。

她将稍大的那枚系在了自己素白衣衫的内衬腰间，那抹温暖的赤红被完全掩盖在素白之下。而给孩子的平安扣，她则珍重地收入怀中一个贴身的小小空间锦囊。

做完这一切，她抬眸望向殿外琼华苑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映着窗外飞落的悬瀑寒光，深不见底，无人能窥探其中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