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茶祖 第85章 残垣问道

焚心老人化作飞灰的刹那，整座归真茶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茶亭前，那株新生的茶心树苗停止了摇曳，七道守护者留下的茶纹在树干上流转不息，而第八道纹路仍如雾中看花，若隐若现。

陆荼收刀入鞘，刀身残留的煞气将三丈内的落叶绞成齑粉。他眉头微皱，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一缕黑烟正从焚心茶冢的废墟中袅袅升起。

\"不对劲。\"赤霄剑指轻弹，七枚茶纹在剑锋上依次亮起，\"老鬼的茶根未绝。\"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城西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被焚心老人控制的九朵邪茶花并未消散，反而如活物般钻入倒地茶修的眉心。那些修士浑身抽搐，皮肤下凸起树根状的纹路，转眼间便化作人形茶傀，嘶吼着扑向最近的活人。

白芷素手轻扬，药香凝成屏障挡住茶傀，却见那些怪物被震退后竟互相撕咬起来。胜者吞食败者的躯体，每吞噬一个同类，体型便暴涨三分，体表的茶纹也愈发猩红。

\"是《百劫茶经》里的噬灵邪术！\"银辉的虚影剧烈波动，星茶盏中的茶水沸腾如血，\"他把自己炼成了母株！\"

话音未落，整座焚心茶冢轰然塌陷。地裂如蛛网蔓延，露出下方血池翻涌的恐怖景象——千万条茶根在血水中蠕动，中央那截焦黑的树干上，赫然浮现着焚心老人狰狞的面容！

墨方城主踉跄着冲到茶亭边缘，官袍下摆沾满泥泞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血池中沉浮的焦黑树干，喉结艰难滚动：\"原来...传说是真的...\"

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真相，此刻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

那时他还是个刚结茶印的少年，亲眼目睹七脉守护者联手镇压叛乱。叛军首领焚心老人被赤霄一剑穿心时，狂笑着将本命茶器砸向地脉。爆裂的茶气污染了整座古茶坛，导致茶心树凋零，七脉传承近乎断绝。

\"我们都以为他形神俱灭了。\"墨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但先祖留下的《茶冢录》早有警示——'焚心者，根不断，则孽不灭'。\"

竹简展开的刹那，异变陡生！血池中的焦黑树干突然射出九道血线，精准刺入墨方周身大穴。这位城主顿时如提线木偶般僵直，手中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多谢墨城主......\"焚心老人的声音从树干和墨方口中同时传出，\"替老夫解开最后一道封印！\"

七位守护者同时出手，却见墨方官袍鼓荡，竟从体内爆出漫天茶针。这些细如牛毛的暗器并非实体，而是浓缩到极致的怨煞茶气，连赤霄的剑气都被腐蚀出斑驳锈迹！

趁众人格挡之际，血池突然倒卷上天。千万吨血水化作一条孽龙，驮着焦黑树干朝城外狂飙而去。所过之处，建筑如蜡般融化，来不及躲避的茶修直接沦为血龙鳞片上的装饰。

\"不能让他逃到古茶坛！\"银辉的虚影突然凝实三分，星茶盏脱手飞出，\"那里有初代茶祖留下的......\"

话未说完，她的身影便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灭。白芷急忙弹出一缕药香稳住其神魂，却见少女守护者苦笑着指向东方：\"来不及了，你们看——\"

地平线上，一座形似倒扣茶盏的孤峰正泛出诡异血光。峰顶那株早已枯死的老茶树，此刻竟抽出新芽！

血龙遁速惊人，转眼已至百里之外。七位守护者追至中途，忽见前方大地裂开深渊，一道青石残碑破土而出。

碑文仅存四字，却让众人齐齐止步——

\"茶苦道残\"

笔锋如刀，每一划都浸透着令天地变色的悲怆。陆荼的刀鞘无风自鸣，赤霄的剑穗无端断裂，就连最沉稳的白芷都踉跄后退半步。

\"是初代茶祖的悟道碑......\"银辉的声音轻若耳语，\"当年他就是在参透这四个字后，才种下万界第一株茶心树。\"

诡异的是，血龙撞上残碑竟未受阻拦，反而如鱼得水般融入碑文。那四个古字渐渐染上血色，最后化作\"荼毒道绝\"的凶谶！

焦黑树干从血龙额心凸出，焚心老人的狂笑震得群山战栗：\"想不到吧？你们奉为圭臬的圣碑，本就是初代留下的封印！如今茶道式微，正该由老夫的《百劫茶经》重开天地！\"

随着他的咆哮，枯峰上的老茶树疯狂生长。新抽的茶芽不是常见的翠绿色，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仿佛用凝固的血珠串成。更可怕的是，这些茶芽绽放后，花蕊中竟都蜷缩着婴儿形态的灵体！

\"茶胎！\"白芷脸色煞白，\"他用古茶坛的地脉孕养邪灵！\"

众人正要强闯，残碑突然暴涨千丈，将整座枯峰笼罩其中。碑文上的血字流淌下来，在地上腐蚀出深不见底的沟壑。一只刚被煞气侵染的飞鸟掠过沟壑上空，瞬间羽毛脱落、血肉消融，最终只剩一架茶褐色的枯骨坠入深渊。

焚心老人的声音从峰顶传来，带着猫戏老鼠的惬意：\"给你们三日时间。要么看着万界茶道被老夫的新茶取代，要么......\"

枯峰震动，碑文沟壑中浮起无数具茶褐色骷髅。这些骷髅动作整齐地抬手，指向归真茶城方向。

\"把真正的茶心树苗送来换人。\"

夕阳西沉时，七位守护者站在骷髅海前沉默不语。那些茶褐色枯骨保持着抬手姿势，关节处生着细小的茶芽，在暮色中泛着幽幽冷光。

赤霄并指抹过剑锋，一串火星溅在最近的骷髅上。火光中浮现记忆碎片：穿粗布衣的茶农跪在枯峰下祈祷，却被地缝中窜出的茶根刺穿天灵盖；云游修士斩断茶根救人，自己反被茶液腐蚀成白骨......

\"都是百年来失踪的茶修。\"银辉的虚影比黄昏更黯淡，\"老鬼用他们的茶骨铺成了这条路。\"

白芷突然蹲下身，指尖沾了些骷髅眼眶中的积露。药香与露水交融的刹那，她猛地抬头：\"不对！这些茶骨在......\"

话未说完，整片骷髅海突然哗啦啦调转方向。所有枯骨同时面向归真茶城，下颚开合发出\"咔咔\"声响。更骇人的是，它们指间的茶芽开始疯长，转眼就交织成一座横跨深渊的茶骨桥！

桥的那头，三个被茶根缠缚的身影正被缓缓推出。

\"是墨方城主和两位长老！\"陆荼的刀已出鞘三寸，\"他们被炼成了引路茶傀......\"

居中那\"人\"突然抬头，露出墨方青筋暴突的脸。他嘴角撕裂到耳根，却还保持着城主的威严语调：\"诸位守护者......快走......古茶坛下面有......\"

茶根突然从他眼眶中爆出，将未说完的话绞成血肉模糊的呜咽。与此同时，枯峰顶的老茶树剧烈摇晃，那些血茶芽中的婴儿灵体齐声啼哭。声浪过处，茶骨桥上的每一具骷髅都亮起幽绿鬼火！

焚心老人的笑声混在婴啼中传来：\"忘了告诉你们，这些茶胎都是用茶修子嗣的先天灵韵培育的。现在他们很想......\"

血茶芽同时绽放，婴灵睁开没有瞳孔的双眼。

\"尝尝守护者的味道。\"

当第一具茶骨踏上归真茶城的土地时，茶亭中的心树苗突然剧烈震颤。

第八道茶纹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一片残缺的茶叶形状，叶脉处有细如发丝的裂痕，仿佛曾被利刃斩断又勉强愈合。更奇异的是，当月光照在这道茶纹上时，竟在地上投出连绵起伏的山峦影子。

银辉的虚影突然凝实：\"我明白了！初代茶祖的悟道碑不是封印，而是......\"

她的话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枯峰方向升起一朵妖异的茶菇云。云中无数婴灵盘旋，正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每个灵体掠过之处，草木皆枯，岩石生纹，竟是在将万物同化为茶褐色骨殖！

陆荼突然转身走向茶心树苗，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挥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第八道茶纹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茶祖当年斩断的不是敌人。\"刀客的声音比刀锋更冷，\"是他自己的茶心。\"

仿佛回应这句话，残缺茶纹突然脱落树干，飘向枯峰方向。所过之处，月光如瀑倾泻，照出地底纵横交错的茶根网络——那赫然是一株笼罩整个归真界的巨型茶树残根！

焚心老人的尖叫刺破夜空：\"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残茶纹轻飘飘落在枯峰顶端。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安静地贴上那株血茶树。

刹那间，万籁俱寂。

血茶树、婴灵、茶骨桥......一切邪物都定格在月光中。然后，像被无形之手拂过的沙画般，开始无声崩塌。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枯峰上只剩初代悟道碑静静矗立。残碑上的文字不知何时变回\"茶苦道残\"，只是\"残\"字最后一笔，隐约透着些湿润的茶香。

茶亭里，银辉望着归真界地底渐渐隐去的巨型茶根，轻声补完未尽之言：

\"......是茶祖留给后世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