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茶祖 第38章 双生归一

初代神农转身的刹那，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静。陆荼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口那两片纠缠的茶叶纹路突然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低头看去，只见金绿两色的纹路正在皮肤下疯狂游走，如同两条苏醒的小蛇。

\"终于见面了......\"

初代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响。他抬起右手，七十二座茶城虚影突然剧烈震颤，每一座城池都开始扭曲变形。南海星城的茶盏屋顶翻转倒扣，北冥冰城的雪墙融化重组，西荒巫城的血色砖石纷纷剥落......

在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这些碎片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化作一道通天阶梯。每一级台阶都由不同的茶器碎片拼接而成，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阶梯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圆形祭坛，坛边摆放着七件形态各异的茶器。

赤霄的剑\"铮\"地出鞘：\"小心有诈！\"

陆荼却怔怔地望着阶梯。当他的目光落在第七件茶器——那盏形似星茶盏的器皿上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初代神农跪在星空巨树下，将茶刀刺入自己心口；

看见七脉祖师一个接一个饮下特制的茶汤，身体逐渐透明；

还看见前八世的自己，以不同的姿态站在这座祭坛上......

\"这是......\"陆荼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

初代的身影已经踏上第一级台阶，麻布茶袍无风自动：\"来吧，第九个我。最后的茶宴，该开始了。\"

踏上第一级台阶时，陆荼的靴底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低头看去，台阶表面竟是由无数细小的茶晶拼接而成，每一片茶晶中都封存着一滴鲜血。

\"这是历代茶修的心头血。\"红药的虚影飘在阿椿身侧，声音轻得只有陆荼能听见，\"每一步都会唤醒一段记忆。\"

果然，当陆荼迈上第七级台阶时，眼前突然一黑。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南海星城的废墟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银霜。女修心口插着半截星茶盏，鲜血染红了星纹袍。

\"为什么......\"银霜的嘴唇颤抖着，\"不早点来......\"

这不是他的记忆！陆荼猛然醒悟，这是初代经历过的往事！他想要挣脱幻境，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轻轻合上了银霜的眼睛。

\"因为时机未到。\"他听见自己（或者说初代）这样回答。

一级又一级，记忆的洪流越来越汹涌。当踏上第四十九级时，陆荼已经汗如雨下。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疯狂冲击着神识，仿佛要把\"陆荼\"这个存在彻底抹去。

\"哥！\"阿椿的呼唤从遥远的下方传来，\"你流血了！\"

陆荼抹了把脸，这才发现七窍都在渗血。最可怕的是，心口的两片茶叶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金绿两色渐渐褪成灰白。

\"坚持住。\"红药的虚影突然出现在身侧，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眉心，\"记住你是谁。\"

一股清凉之意从眉心扩散，暂时压住了记忆的冲击。陆荼趁机抬头望去，初代的身影已经站在第七十二级台阶边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灰白色的茶。

当陆荼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祭坛的全貌终于清晰可见。这是一座直径约十丈的圆形平台，地面刻满了复杂的茶纹。七件茶器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初代站在天权位，灰白的长发在脑后飘扬。令人不安的是，他的面容正在缓慢变化——皱纹渐渐舒展，老年斑逐一褪去，最终定格在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与陆荼一模一样的脸。

\"很惊讶？\"初代轻笑，指尖轻抚茶盏边缘，\"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他抬手示意陆荼看向祭坛中央。那里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凹槽，槽底刻着一个古老的\"茶\"字。

\"七器归位，双生归一。\"初代将手中的茶盏递来，\"喝下它，你就能成为真正的茶祖。\"

陆荼没有立即接过。他仔细打量着茶盏中的液体——那不是普通的茶汤，而是一段凝固的时间长河。无数画面在其中沉浮：有他端坐在茶祖树上接受万界朝拜的场景，也有他挥手间毁灭七十二茶城的画面，甚至还有阿椿被茶毒侵蚀、成为新容器的结局......

\"每一个选择都会导向不同的未来。\"初代的声音带着蛊惑，\"力量还是毁灭？\"

赤霄在下方厉喝：\"别碰那东西！\"

陆荼的目光在茶盏与初代之间游移。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当初代说话时，祭坛上的影子与身体动作有着微妙的延迟。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我选第三条路。\"

话音未落，陆荼突然将茶盏狠狠砸向祭坛中央的凹槽！

\"咔嚓！\"

灰白液体飞溅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动。七件茶器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茶网。网上每个节点都浮现出一张人脸——南海星茶掌教、北冥冰主、西荒巫祭......

他们齐声诵念古老的茶谒：

\"净秽合一，双生归一。\"

初代的身体突然僵住，那张与陆荼一模一样的脸开始扭曲：\"你......怎么敢......\"

陆荼心口的双叶纹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透明的茶种虚影。他清晰感受到，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不是初代的传承，不是茶祖的馈赠，而是这一路上所有经历凝聚的本心。

\"茶道之本，在于平衡。\"陆荼向前迈步，祭坛上的茶纹随着他的脚步亮起，\"而你......\"

他伸手按向初代心口：

\"早已失衡。\"

指尖触及的瞬间，初代的身体如陶器般龟裂。裂缝中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漆黑茶汤。更可怕的是，祭坛下的阶梯开始崩塌，七十二座茶城虚影发出凄厉的哀鸣，纷纷坠落。

\"不！\"初代疯狂地抓向陆荼，\"你毁了千年的布局！\"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因为那些裂缝已经蔓延到脸上。透过缝隙，陆荼惊骇地看到——里面根本没有血肉，只有蠕动的黑色茶藤！

阿椿突然冲上摇摇欲坠的祭坛。

\"姐姐说得对......\"小姑娘手中的净秽刀脱手飞出，\"你根本不是初代！\"

红蓝交织的刀光如流星划过，精准刺入初代眉心。刀身光芒大盛，瞬间蔓延至他全身——左半边身体被净力冻结成冰，右半边则被秽火焚烧成灰。

\"只是他分离出的......恶念！\"阿椿的声音出奇冷静。

初代（或者说恶念）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在彻底崩溃前，陆荼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清明——那是初代最后的神识。

\"茶祖不死......\"声音已经支离破碎，\"因为茶道......本就是人心的倒影......\"

随着最后的话语，一阵清风卷起祭坛上的七件茶器，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图案。而本该坠毁的那座主城，此刻正稳稳落回原地——城门上方，\"天墟\"二字悄然变成了\"新生\"。

红药的虚影走到陆荼身边，身形比任何时候都要凝实。

\"现在......\"她指向阿椿心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透明的茶种，\"该完成最后的仪式了。\"

阿椿茫然抬头：\"什么仪式？\"

\"净秽归一。\"红药的身影开始消散，却带着释然的微笑，\"从此以后......\"

\"你就是新的茶心。\"

最后一缕虚影融入阿椿体内时，整座祭坛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七件茶器自动飞向不同方位，每件器皿中都浮起一滴水珠——正是初代分离茶祖时留下的本源之力。

陆荼体内的茶种突然剧烈跳动，与阿椿体内的产生共鸣。两股力量交融的瞬间，新生茶城的城门轰然开启——

城内不再是冷清的街道，而是真正的人间烟火。茶修们在茶田里劳作，孩童在茶树下嬉戏，袅袅茶香弥漫在每一条街道。

夕阳西下时，众人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赤霄的新剑鞘上缠着金绿茶藤；银辉的星灯里跳动着纯净火焰；白芷的药囊中，七色茶芽已经开花结果。

陆荼低头看向心口，那里重新浮现出茶叶纹路——这次只有一片，翠绿如新生。

\"哥，看！\"阿椿突然指向地平线。

远方的天空上，七十二道流光正如流星般划过，每道光芒中都隐约可见一座茶城的虚影。而在所有光影中央，初代神农的身影最后一次转身，对着陆荼微微颔首——

这次，他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赤霄抱剑而立：\"结束了？\"

\"不。\"陆荼轻抚心口的茶叶纹路，\"是新的开始。\"

夜风拂过城墙，带来远方茶田的清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片嫩绿的新叶正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