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飞 第三十四章 恶名

原来鱼书山庄不止求助于丐帮，因其世代与龙门、双刀门及威远镖局交好，同时也向三派发了求援信，龙门门主龙茂立派右护法上官宁率五十名精干火速驰援，沿途与另外两派的人马会合，一行共计八十人，马不停蹄往山庄进发。可惜最终还是来迟一步。

上官宁既愧且悔，四下里搜寻幸存者，想要获悉杀人凶手的行踪，闻得马老庄主住所附近隐有打斗声，顷刻间尽数奔来，所幸上官宁识得周天羽，当即携众敬道：“原来是丐帮周帮主。”

周天羽具以前事相告，上官宁叹了口气，称当务之急是一头处理好马老庄主等人的身后事，一头通知分散在天下各地的其他弟子，期待来日能重建山庄。周天羽道：“马老庄主一生坦荡，从没做过对不起武林之事，没想到晚年遭此厄运。”

上官宁喝道：“准是那窃玉留书之人怪马老庄主未能如约提供消息，一时恼怒，将山庄里六十多人全部杀害了。”身后众人无不骇然，都称那窃玉留书之人罪大恶极，从此便是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周天羽和四妹陡然间醒悟，“一时情急，没来得及问姬大侠是否是窃玉留书之人？”侧眼望向姬破虏，见他手捧玉剑，脱了剑鞘，正如痴如醉地端详鉴赏，上官宁问及四妹和姬破虏是何许人士，周天羽料定姬破虏并非众人口中的大魔头，谎称他和四妹都是自己的朋友，周天羽既为丐帮之主，名扬天下，上官宁并无丝毫怀疑，问他眼下如何安排六十多人的身后事。

周天羽正欲开口，姬破虏似乎摸到了玉剑上的“狂”字，他本来神志不清，“狂”字忽如一阵飓风，吹得脑海翻滚旋转，他猛地大笑道：“哈哈哈，没错没错，这是我送给江兄的贺礼……”上官宁等人只觉他举止怪诞，还道丐帮帮主果真喜交天下异士，原未多想，岂料姬破虏竟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得发亮的玉马，正是马老庄主的宝贝。

这时夜光虽弱，那黑玉马通透晶莹，尤在夜空下更生明色，上官宁曾多次随龙茂造访鱼书山庄，马老庄主痴爱亡妻遗物，总不离手，上官宁对此印象极深，看了姬破虏手里的黑玉马，略一思忖，猜他便是窃玉留书之人，跨步吼道：“阁下怎么拿着黑玉马？莫非阁下便是那大魔头！”他早认定窃玉留书之人与制造血案的大魔头预原系一人。

姬破虏正在兴头上，哪听得懂上官宁的话？周天羽和四妹始知他果真是窃玉留书之人，以他眼下这番行径，何以会窃玉留书，甚至提出最终以线索交换，当中因由实在琢磨不透，不及苦思，心知大事不妙，倘若他解释不清，残杀一百多条人命的弥天罪行恐怕都会算在他身上。

上官宁青筋暴露，呼唤手下将姬破虏团团围住，让姬破虏赶紧交出黑玉马，姬破虏“厚此薄彼”，果然将黑玉马递给了近身一人，笑道：“给你们，还是我送给江兄的贺礼好看！”

上官宁接过黑玉马，转首质问周天羽道：“这人究竟是谁？周帮主起初何以有所隐瞒？”

“这人……这人是……”周天羽支吾半晌，不忍说出姬破虏的身份，上官宁连问数声，姬破虏竟鬼使神差地应道：“我是黑面大盗姬破虏，我是姬大侠……这玉剑是我送给江兄的贺礼，你们瞧……”边说边把玉剑拿给众人观摩，上官宁大吃一惊道：“你说你是黑面大盗姬破虏？”

周天羽和四妹摇头叹气，上官宁瞧了，咬牙切齿道：“难怪马老庄主在信上说，窃玉留书之人身形快比飞箭，黑面大盗曾闻名江湖，素以轻功着称，没错了，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黑面大盗所为。”

姬破虏抬头笑道：“说得没错，是我做的。”

周天羽料想姬破虏原意是说送贺礼的事是自己做的，忙道：“上官兄，你瞧他已有些疯癫，他说是自己做的，未必便是真的。他一个人也……也杀不了山庄上下这么多人。”

上官宁喝道：“周帮主处处袒护此人，难道他一个人杀不了这么多人，周帮主和这位姑娘乃是帮凶！”

周天羽道：“眼前这位虽是黑面大盗，可是不知他经历了何事，竟变得疯疯癫癫，方才周某以为他要杀了马老庄主，还和他打了起来，结果他处处忍让，毫无敌意，周某由此猜测，凶手或许另有其人！”上官宁问道：“周帮主言下之意，是说你赶到此处时，马老庄主还未遇害？”

周天羽点了点头，上官宁又问：“马老庄主临终时可曾留下线索？”周天羽道：“马老庄主连说了三个‘半’字后气绝。”

“三个半字，半字？”上官宁恶狠狠的瞪了姬破虏一眼，见他披头散发，盖住了前额和一半脸颊，赫然道：“这黑面大盗以发遮面，马老庄主只看到他半张脸，所以……所以连说了三个‘半’字。没错没错，黑面大盗便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身后龙门、双刀门、威远镖局数十人随声附和，痛骂姬破虏是杀人大魔头，周天羽哭笑不得，无从辩白，听四妹喊道：“姬大侠，你赶紧说句话！你说自己并非杀人大魔头。”

姬破虏只觉山庄里太过吵闹，提起斜靠在墙边的长剑，闪身飞出高墙，直往后山奔去。后山道路凶险，千沟万壑，稍有不慎，便摔得粉身碎骨，上官宁率众拼死疾追，却连他身影也看不到了，三派人马只好悻悻而回，周天羽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报官为妙。”

上官宁斥道：“姬破虏泯灭人性，无论是否报官，武林正派人士都绝不会放过他。”

周天羽指着地上尸首道：“这些人有的被剑杀死，有的被震碎心脉，马老庄主年事虽高，武学修为实是与日俱增，山庄其他人大半都会武功，且并无中毒迹象，他短时间内以武力连杀几十人，绝非易事！”上官宁冷哼一声道：“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他又为何畏罪潜逃？”周天羽苦笑道：“兴许……兴许他无法自制。”四妹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不必多费唇舌，纵是据理而断，在上官宁眼中也不过是砌词狡辩而已。

周天羽心道：“还是先设法找出线索证明姬大侠的清白。究竟是甚么人和马老庄主有此深仇大恨？”低声对四妹道：“咱们今夜怕是走不了了，一旦走了，姬大侠便会背负杀人魔头的恶名。”四妹连声说好，她既为找到姬破虏行踪而喜，又为他变得疯癫而忧，不知他有何遭遇，离开山庄后又去哪里，将来能否好转，心头一时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