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替我向他道别。
顺便提醒他替我向那位问好。
”
眨眼之间我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我看见我正向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色军团的士兵伸出手,我听见我如是对他说。
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仿佛并肩作战多时的挚友。
我从未想过混沌的走狗依然保留着所谓的“兄弟情谊”。
眼前这个军团士兵已经在亚空间影响下发生了变异,动力甲上长出了尖刺,头盔上高耸起一对羚羊似的犄角。
然而他蠕动着变成獠牙形状的呼吸格栅,清晰地对我说:
“一切唯遵祂所愿。
”
在我能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之前,我们已经往不同的方向奔开了距离,在砍倒了三个恶魔后我才勉强弄清楚眼下情况。
我见过类似的手段——用科技或巫术扭曲感官和显示器信号,让战友在各种观测中呈现出敌军的样貌,让受害者自相残杀,内耗而亡。
但我能肯定现在不是。
我穿着叛徒的盔甲,使用着混沌阿斯塔特的武器,这无法否认;我在和恶魔战斗,不留情面地将它们放逐,这是事实。
这里有其他穿着黑色军团盔甲的存在,但我不再能够确定他们的身份,因为即使我们像阿斯塔特一样战斗,我们间的那种特殊的协同和默契也不可能造假。
我们,祂最忠实的仆从,正以叛徒的面貌出现并战斗。
没有卑劣的混淆视听的手段被使用,我所见皆为真实。
真实不意味着亲身经历。
我意识到这不是我。
我能感觉到这里还有一个存在。
一个同样不属于事件中的存在。
他……是谁?
大量无生者活动。
数目……
重力武器注意!四区七号走廊——
登舰授权通过。
依然遭受攻击。
敌我识别已更新。
……
无数的信号在通讯器里飞溅。
我不能一下子理解他们的战术术语,但毋庸置疑,他们的损失正因为战舰内层出不穷的反击武器和源源不断的恶魔而增加。
开火、爆燃和野兽似的嚎叫在通联网络中隆隆作响。
某个楼层上有一个重要目标。
被恶魔拱卫,难以靠近。
我仔细地分析对话中的信息。
他们在暴力突进之前尝试以合法手段登舰,这让我尤其惊讶。
这艘战舰的风格完全不同于当下,别人不好说,但是我大概知道这个风格属于什么时候——它属于更早之前,存在于文献里那个已经离人类远去的时代。
我看着我——这个红缨持斧的黑色军团士兵——在战舰的钢铁结构间快速移动,灵活地躲闪自动武器的射击。
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像我们对皇宫里一样。
突破封锁。
目视范围无恶魔活动。
无威胁性重武器。
接近目标。
好。
继续。
这个信息的编号和之前的序列有区别。
我回应了它,然后接上了列表第一个, 潘(Pan),汇报进度。
已到达舰桥。
目视范围无恶魔活动。
授权通过。
接近目标。
她还撑着。
我本以为从这个深度上浮,废码应该已经让舰载AI崩溃了……敬业的姑娘。
我很遗憾,但是请尽快让尼尔斯上线。
尼尔斯……
是谁?
信息是实时反映到头脑中的,我能“看到”这个单词。
它并非我较为熟悉的“Neoth”,而是一个奇怪的拼写:NIOSS。
即使如此,我依然知道这个名字。
我认识他。
他是……
但那不应该。
除非……
除非我本来就是这个行动中的一部分,除非我本来就是这群着装亵渎的士兵中的一员。
但那不可能。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应该在网道,我应该在和无生者战斗,在和叛变的阿斯塔特们战斗。
我应该……
短刃刺破兽甲,利斧斩落首级,电浆手枪将远处耸动的阴影一一点名。
它们奇形怪状,在劈砍下飞溅出脏污的以太血液,炸裂成浓稠的虚空迷雾。
它们和我杀死过的东西全然不相似。
它们是什么?如果它们被称作恶魔,那么在那幽邃地下被我屠戮的不洁生物又是什么?
我听见了检测器的鸣叫,亚空间能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所以,答案已经明了——那些东西,那些被我碾碎的东西,它们不是恶魔。
它们是……
潘?
95%,突然缓慢。
试验场?
只有两个方向就位。
尤里卡(Eureka),看起来我们得放弃从同一平面接近的计划了。
我听见我发出一声咒骂。
我砍翻了一头长毛的怪兽,用一发等离子点燃了它散落的毛皮。
那就按我提过的方案。
现在的定位只能保证你不会卡在上下楼板里。
我建议等待更确切的数据反馈。
太迟。
我们对里面的情况没有完全的把握。
如果意外发生,你知道后果。
另外听我说一句,尤里卡,你不能赌她现在变成了什——
我明白。
把我传送进去。
尽快!
……那么,做好准备。
倒计时十秒。
火星乱飞,余烬在空中飘舞。
电力控制系统处境堪忧,灯光明灭,警报已经哑声,反而是无生者的噪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或嘟哝,或发笑,或低语,或呜咽,喋喋不休。
亡者。
亡者。
兽语喃喃,毒信嘶嘶。
恶魔在低吼,阴影在光线外围涌动,如同一股梦魇的暗流。
它们仇恨我,渴望将我撕碎,同时又惧怕着我。
它们踟蹰,它们犹豫,但总有一个起头的。
于是在某一个时刻,它们齐齐地向我扑来。
我做好准备,但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