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廷的身体瞬间僵硬,猛地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此刻却被震惊和不甘填满。
“为什么?” 他的声音发紧,“就非去不可?”
温拾卿眼神坚定:“非去不可。”
他目光扫了眼凌乱的房间和院子里摆放的箱子,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烦闷,愠怒,不舍,和痛心。
诸多情绪交织又瞬间让他生出一丝荒诞感。
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温拾卿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
所以他对于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思及此,骤然间酸胀感刹那间充上眼眶,猩红从眼尾染红整个眼眶。
“卿卿,你没考虑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没考虑他会不会在意。
没考虑过离开后他会不会想她。
一点点,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温拾卿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可看到他泛红的眼眶,看到那眸子里翻涌的浓烈痛苦,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鹤廷喉结滚动,声音喑哑:“罢了。”
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自嘲与苦涩,“你既已决定,我又能如何?”
方才还汹涌的情绪瞬间敛去,他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什么时候出发?” 沈鹤廷的声音平淡得可怕,仿佛方才那个红着眼眶的人不是他。
只是嘴角的笑意再怎么扯都带着涩意。
温拾卿望着他突然变得疏离的神情,心口泛起阵阵钝痛。
“明日辰时。”
闻言,他低垂着睫毛忍不住轻颤,而后抬眸深深看了眼,指腹不舍的摩挲着那颗泪痣。
“嗯,知道了。”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呓语。
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带起一阵凉薄的风。
门扉轻阖的刹那,温拾卿听见外头传来铜铃清响。
那句从没考虑过他,至今还在她的脑海中回想。
她考虑过吗?
好像确实是考虑自己多一些。
好像,从来都是他走向她。
温拾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浊气,罢了,回来再哄哄就是了。
沈鹤廷回到王府后,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书房里没有烛火,只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入,在青砖地上切割出菱形的冷白。
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杯底沉着几片蜷曲的茶叶。
他端着茶盏,借着月光,目光空空的落在杯中枯黄的茶叶上。
云东、云西垂首立在暗处,压抑的气氛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只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京城里我走不开。”
很突兀的一句话,沈鹤廷指腹摩挲着杯壁,胸腔里扭曲的痛时不时涌了上来,可全被眸子压了下去。
最后发现只剩下深深,浓烈的不舍。
他低垂着眼睑,始终没有抬眸,喉咙上下滚动后开口:“云西,苏大人和卿、温大人明日出京,你也跟去。”
“护好她,不得有半点闪失。”
云西立刻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还有......别让苏大人和她太亲近。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他仰头饮尽残茶,喉间的苦涩却怎么也冲不散:“都下去吧。”
更鼓声远远传来,沈鹤廷喝了几杯凉茶,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的画像。
那是刚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回到王府后兴奋激动了一夜,他重新画的一幅女儿身的她。
平日里都是藏着的,只夜色深的时候才敢拿出来。
画中的人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笑的明媚又动人。
沈鹤廷仰靠在椅子上,闭了闭眼,毫无睡意。
最后不耐的啧了声,骤然起身推门出去。
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温宅,如他所料,另一个人早已熄灯睡下。
一股子气只能自己生生咽下去,沈鹤廷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帐幔微动间,熟睡的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发间还沾着白天整理文书时的墨香。
他坐在榻边,摸了摸她的发顶,又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将方才的委屈、不甘与酸涩都揉碎。
直到梦中的人蹙眉嘤咛了句,转身换了个姿势,他才被迫停下了动作。
良久,他才脱下外袍,躺在床边,将人整个捞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神经瞬间安定。
他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发旋,闭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影:\"没心肝的......\"
翌日,苏景逸和温拾卿都准时收拾好东西,带着一众人马出京。
这次去的时候很久,所以温拾卿也把寒露带上了,毕竟她是女子,很多时候都需要寒露。
车队缓缓驶出城门,她掀开帘角回望,只见城楼剪影中,一道玄色身影临风而立。
而车内,三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苏景逸坐在主位,左边坐的是温拾卿,右边......是云西。
苏景逸从看到云西起,脸上维持两天的笑意轰然崩塌,他斜睨着云西,眼中不满几乎凝成实质。
温拾卿则一脸懵的看着面前笑的温和的云西:“云西这是......也去?”
云西像是看不见苏大人眼底的冷意,笑着恭敬回道:“属下不才,也奉命与两位大人同行,护好二位的安危。”
说着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匣子,掀开时露出支崭新的狼毫笔,笔杆上刻着与沈鹤廷书房砚台同款的缠枝莲纹。
云西笑笑:“王爷特意交代,巴蜀湿气重,温大人若要写字,需用这种特制的狼毫。”
尾音微顿,又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王爷很期待你的书信。\"
苏景逸突然冷笑一声,抓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
茶汤的苦涩在喉间蔓延,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垂柳,想起昨日沈鹤廷在朝堂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到碍眼的人,苏景逸面色一冷,语气不善道:“云公子,车队马车众多,何必非要挤在这一辆?”
云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紧不慢道:“属下奉命,贴身保护二位大人,自是不能坐到别处。”
苏景逸眸子里泛着寒意,可偏偏又只能受着。
等他看向温拾卿时,又换上了熟悉的浅笑:“巴蜀一带不比京城,子喻,”
他从袖中取出个珐琅香囊,“这是我特意寻来的避瘴香,你贴身收着。”
云西眼巴巴,摊开了手:“还是苏大人考虑的周到,那......属下的呢?”